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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股?”祁砚知突然怔住了,“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蒋昭南继续说,“那会儿不仅下海是一种热潮,炒股也是,尤其到了九十年代後期,几乎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会或多或少买点股票,更不用说我家。”
蒋昭南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我妈说他那会儿仗着手里有钱更是大买特买,甚至他不仅自己买,还撺掇我大伯他们一起买,本来想的是可以用玩儿股票赚的钱持续拓宽中俄市场。”
“结果因为不懂行情盲目跟风,过度加杠杆又不及时止损,导致那年到年终的时候他就基本已经亏完了本金,还负债近百万。”
“嘶,”祁砚知不禁吸了一下气感慨道,“这也太点儿背了吧,果然成也时机,败也时机啊。”
“可这还不是最点儿背的。”
蒋昭南微笑着道,“刚好那段时间他忙着研究股票忽视了对公司的管理,于是底下各个部门互相包庇,偷拿资金潇洒挥霍,最终导致项目出错合作中断,资方撤资的同时还不断索要赔款,这让公司一度连在俄员工的工资都差点付不起。”
“这麽严重?”祁砚知问,“那後来怎麽办呢?”
“还能怎麽办?”蒋昭南淡定道,“当然是申请破産保护延缓时间,然後借钱把员工的工资先给结上,至于後面实在还不上的债务就找银行贷款呗。”
“你这说得……未免也太轻松了吧。”祁砚知说。
“的确,”蒋昭南肯定了他的说法,“我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商业上的手段,至于破産那段日子究竟有多煎熬……”
“我没经历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那……”祁砚知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再後来呢?”
“再後来,”蒋昭南平静地说,“我出生了,出生在他炒股失败赔得分文不剩还欠下一屁股债的时候。”
祁砚知攥紧了衣袖,上排最靠右的虎牙不自觉咬紧了下排的唇肉,他说,“那你当年的日子岂不也过得很惨?”
“算是吧,”蒋昭南点了点头目露随意地道,“不过也没几年,因为很快他就又找到了出路。”
“只是我出生那年还算出了点小插曲。”
蒋昭南望着车边随夜风浮动的银杏出神地说,“我妈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我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已经破産了,那会儿计划生育管得很严,二胎算超生,罚得很重。”
“我妈说他当时根本没打算把我留下来,一是交不起罚款,二是生下来他也养不起。”
祁砚知听到这儿突然就有点不敢听下去了,他的手指脱离衣袖自动握成了一个紧攥的拳头,蒋昭南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反而格外轻松地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麽最後他还是把我留下来了?”
祁砚知用力将拳头攥得紧了又紧,闻声松开的那刻还是很轻地“嗯”了一下。
“因为我爷爷。”
“你爷爷?”祁砚知感到意外。
“嗯,”蒋昭南轻声道,“我爷爷信佛,对子女後代这方面看得很重,他不杀生也见不得杀生,在知道我妈要流掉我的那个晚上,立刻就赶到我家让我爸跪了一晚上祠堂,第二天一早又拿了半辈子攒下的部分积蓄给我妈,让她记得到时候交罚款。”
祁砚知边听边看着蒋昭南的侧脸认真说,“你爷爷把你保下来应该也会很喜欢你吧,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黏你爷爷?”
“不,”蒋昭南垂下眼睫淡淡地说,“我没怎麽见过我爷爷。”
“没怎麽见过?”祁砚知竟有些不可置信,“怎麽会呢?你们不应该……”
“因为他在我出生後没几年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蒋昭南仍然很平静。
“他在帮我交上罚款让我平安生下来那年,支气管粘膜上的肿瘤开始急剧恶化,年都没有过完就进了医院,之後的一两年也是拿各种药物和手术勉强吊着条命。”
“我刚满三岁的那年冬天,”蒋昭南低下的睫毛在眼眶底部打下了一道极重的阴影,
“我被我妈牵着去医院看他的路上,他正准备接受那年的最後一场手术,我大伯说他那会儿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坚持要见我一面才肯进手术室。”
“那年去医院的路很冷,我记得的,”蒋昭南说,“旁边有好几个小孩儿在路边堆雪人,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会停下来看很久,可那天我一眼都不敢多看,因为我妈一直在打电话,电话里说爷爷抖得厉害,气也喘得厉害,但嘴里却还在一直念叨我的名字。”
“于是我妈带我走得更快了,医院离家很近,那天的路却似乎很远,因为当我们进入电梯按下楼层的那刻,电话又响了。”
“我蹲在电梯角落看我妈拿起手机接听电话,这次电话的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你们不用来了,好好准备後事吧’。”
刚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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