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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奇怪的现象持续着,直到有一天,霍闻泽从公司回来,突然脚步急促地把他拉进了书房。
“今天我脑海里的空地里,出现了一棵树苗。”
奚迟望着他隐含着光芒的眼,微怔地眨了眨眼。
“你等一下。”霍闻泽道。
接着他神色一转,霍以辞带着温润的笑意跟他说:“我来接着跟你详细描述吧。”
霍以辞拿出来一张白纸和几支彩铅,垂眸飞快地描绘着,不出一分钟,栩栩如生的画面在他眼前展开。
和煦的阳光照耀着绿丝绒一般的草地,几栋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上面,各有各的特点,而中间明显空着的一块地上,有一棵幼苗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挂着露珠。
奚迟眸光微微震动,心跳加速地抬起头。
眼前的人又换回了霍闻泽,霍闻泽翻过画纸,在背面写字告诉他:
【我想起来了,他现在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和霍知、霍野他们刚分裂出来时极其相似。】
奚迟开口的声音有些不稳:“也就是说……”
霍闻泽薄唇轻抿,对他点了下头。
也许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治疗失败了,或者奚长明最终心软给他们放了水,让霍忱躲过一劫,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后面的日子里,奚迟能感受到霍忱一天比一天变得稳定,不再像幽灵一样来去无踪,出现和离开也开始有规律。尤其每次感觉自己要被其他人格替换了,霍忱就会抓紧在他身上留几个印子,让接下来的人格疯狂吃醋,把奚迟恨得牙痒痒。
霍以辞每天都画一幅新的画给他,他目睹了小幼苗凭单薄的树干往上钻,伸展枝叶,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繁茂,连起一片绿荫。
紧接着,他们看到那棵树扭曲了枝干,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生长,努力想要把自己变成一座房屋的模样,新绿的枝桠簇拥而上,织成了遮风挡雨的顶。
奚迟隔着生动的笔触窥见这一幕,胸腔里翻涌起汹涌的浪潮,堵在他的喉咙里难以平息。
他有种冲动,不要继续遮掩躲藏了,他想看霍忱拥有崭新的人生,不再蛰伏在阴影里,而是像其他人格一样正大光明地活着。
他立刻去找奚长明说了目前的情况。
奚长明也震撼极了,喃喃道:“这按理说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们的治疗很成功,全程在摄像机的记录下,经过了几重测试,足以证明霍忱的人格已经消融……他没有概率能逃过去。”
“也许霍忱是消失了一次,”奚迟把画拿出来,直直地看着他,“这是他的第二次机会。”
奚长明凝视着画纸,眉间的沟壑显得更深了:“你能把他带过来么?”
霍忱再次进入了诊室,陈枫也闻讯赶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前一段时间的样子可把我急死了……我先进去看看哈。”
过了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门打开时奚迟先看见了陈枫闪亮亮的眼神,然后奚长明走过来,眉眼舒展地告诉他:
“我们刚才对霍忱进行了人格障碍测定,数值和之前出现了较大的差异,偏执评分和反社会型障碍评分有所降低。对于曾经导致他人格形成的刺激因素,也就是绑架案的人、影像、声音等等,他也呈现了一种低敏感性,不能被诱导出暴力行为……”
奚迟心跳骤然快了一拍,这就是说,霍忱这一次,不再是被仇恨的本能催化而生,而有了新的存在的意义。
陈枫挠着问:“那现在他应该算一个新人格吗?”
“医学角度可以认为是,”奚长明所有所思道,“但如何判定不是我们说了算。”
跟奚长明道别后,奚迟和霍忱径直去了公安局,从戴着手环来做检查的时候,他们就决定了不再逃避。
突然得知这个爆炸消息,市局立即选择上报,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调查,专家联合鉴定,上级机关讨论,再次调查,再次请其他专家鉴定……
终于,在新年到来之前,他们得到了最后的结果:认为先前的融合治疗已经成功,不予重新启动强制治疗程序,但需按要求接受随访,定期上报复查情况。
这一新闻在网上又引发了轩然大波,各大论坛首页都在激烈地讨论:
【这不就当于他逃避了制裁吗?我心理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能这样说吧,医学已经印证治疗没有失败,可以认为是主人格融合了那个极端人格的记忆后,又形成了新人格?】
【难道要再让他被消除一次吗?如果把原来的霍忱看作一个独立的人,他所作所为罪不致死,但因为他只是一个分人格,就付出了死亡的代价,现在不对他进行第二次判决,我觉得恰恰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
【可是结果如何不都是那些专家说了算,如果他们合伙包庇罪犯呢?他的主治医生之一甚至跟他男朋友有亲缘关系,万一有私心动点手脚,外行也看不出来。】
【奚教授为精神医学献身一辈子了,年轻的时候被病人捅伤也没放弃岗位,反正我是不愿意去质疑他的职业操守。】
【大家都好认真,是不是只有我还不太明白,现在和过去的霍忱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啊?】
【楼上,你有没有看过重生文学?】
不管外人怎么看,往日的一切在奚迟心里终于画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他陪霍忱去摘掉监控手环的那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冬日的阳光并不灼热,柔和地洒在衣服上,让人全身疏懒。
他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干脆散步走了回去,霍忱一路牵着他的手,在人潮最拥挤的路口也没有松开。从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遥遥相随,到现在可以十指扣肩而行,仿佛隔了很久,又像在弹指一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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