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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行了礼,便到床边见太後,她记得初见她的时候,汝宁正逢疫情,她还在赶路,彼时是贵妃的她,坐在车舆中只露出半侧脸面,她精致的妆容,让她一下就记在了心中。
如今却病容惨白,一场秋寒便让她失了生气。
这些年,她在宫中孤独,也只有王贵妃作陪。
而此时已成为太後的她,心中大概牵挂的只有隆盛皇帝。
她握着太皇太後的手,说,“姑母,侄女儿不孝,只怕只能先行一步,去见先帝了。姑母,陛下就留给姑母照看……”
她回头看看隆盛,又看看六娘,说,“长宁,陛下愿意听你的话,长宁劳你多陪伴于他。”
六娘握着她的手,微微点了点头。隆盛皇帝在一旁哭成泪人,抱着她只喊母後。
六娘扶着太皇太後的手出来,心中郁郁,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太後轻轻出了一口气,她不忍看着这些晚辈走在她身前。
六娘知她心意,才说,“皇祖母,太後娘娘的身後事,就交给长宁操办。太後娘娘这些年教养陛下不易,先帝临终前头疾难忍,也将为娘娘晋位分的事情忘了,可先帝修得陵寝是留了两位娘娘合葬的。长宁先以皇後的制式为娘娘操办陵寝。”
太皇太後知道当年武德帝的陵寝就是六娘操办的,她的这个侄女儿虽有颗聪明剔透的心,只一颗心挂在武德帝身上,在封後的事情上咽下委屈。
可生前她没得到她应得的位分,死後若还不能合葬,又要日後的人如何提及他们这段夫妻感情呢。
武德帝念着先皇後的恩情,给不了她的东西,六娘可以给。
太皇太後望着六娘说,“好,便由你去操办,封後的旨意随後就下。”
六娘行了礼,匆匆要走,太皇太後轻轻唤了她一声,“长宁……”
六娘回头,看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犹豫了一下说,“去吧……”
六娘敛了眸,行礼告退。
隆盛三年隆盛皇帝生母薨逝,紧接着隆盛七年太皇太後亦在长秋宫薨逝。
本就有些冷清的皇宫中,愈发得冷清下来。
孟简之在隆盛六年的时候将亲军都尉府的职责一应交托给了赵仕杰。
只做太子太傅,没想到隆盛七年,太皇太後一时间离世。
前朝後宫的事情乱做一团,他亦不得不帮着赵仕杰和六娘应付。
直到一年後,六娘才当真将前朝後宫中的事情理顺,可她日日带着隆盛皇帝上朝,去政事堂处理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每每回到学府中,便仍忍不住同孟简之说些朝堂上的气事。她捧起碗筷,说,“孟大人真是太早将这亲军都尉府的事情交托出去了!如今,我一个人在政事堂,总是孤立无援!那几个世家出来的人总想在我身上寻过错!不肯放过我。”
他则在学府中备好了饭食,笑说,“若是我不放手亲军都尉府的事情,你我揽着大权,我们夫妻,如今才真的会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她知他说得有理,可她实在是被他们气得了不得。
他亦知她虽气着,也能够处理好那些人,六娘走到如今的局面,既有不得已,也有她自己的放不下。
她在这些事情上处理得越来越娴熟,起初,她还会问问他,後来,她便总是能依着她的法子处理妥当。他便知道,担心什麽都是他多心了。
他将做好的小菜,喂到她口中,说,“公主莫为了那些人生气,如今太平日久,他们也不过是闲得无聊才寻衅滋事,公主只当没听到,我们行事堂堂正正,他们也并不能动公主分毫。
他见她放松些,笑说,“陛下日渐长大,在学府里的课业很是聪敏。”
她想着隆盛皇帝说得话,向他笑说,“孟哥哥,今天陛下向我说,要赐我公主府,我正想着,等到陛下亲政後,我们便去公主府蛰居,只这府邸建在哪里,我倒要好好想想……”
他笑抚了下她的发,说,“不必想,待朝中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天南地北去亲自瞧瞧,你想住在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
她应着,她这些年吃惯了他做的菜。
次日,六娘不需处理事情,便跟着他在学府里看隆盛皇帝学书。
隆盛皇帝见她来了,开心得了不得,上课也格外专注些。
课间里,那些王孙公子邀着隆盛皇帝一同玩骑马,他只望向六娘。六娘敛眸说,“文章要孟大人看好了,才可以去的。”
他便也很认真得坐回来做文章,直到对孟简之的那几个问题应答如流,她点了头,他才去玩骑马。
他向六娘说,“皇姐!朕前些日子学会了骑马,皇姐一定要瞧瞧朕的身手。”
她跟着他们到了校场,站到孟简之身边,看着他翻身就跃上马,他不过十岁不到的孩子,竟也渐渐地学会骑马了。
六娘看着他,向孟简之说,“陛下长大了。”
他轻轻笑说,“要真是离开京都,公主是会舍不得陛下?还是……舍不得这手中的权力。”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她才没没有舍不得,她对隆盛皇帝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如今喜欢简单的东西,不会舍不得这样复杂的感情。
至于手中的权力,曾经的她,那里敢想她如今每日面对得是什麽人,处理得是什麽事情。她想着她刚进宫的时候,只觉得迷茫,如今竟对一切游刃有馀到这般地步。
她说不清楚,她确实喜欢过这种感觉,可她渐渐地,她亦有些腻了乏了,自隆盛一年起,她先後操持了武德帝,贵妃和太皇太後的丧仪。
纵然他们生前千尊万贵,手掌大权,死後也不过埋入黄土之下的木棺,做蝼蚁啃食的枯骨。
她在京都,大抵已经没有什麽遗憾,她歪头笑说,“确实舍不得,舍不得孟大人在京都给我选得宅子,舍不得孟大人给我扎得秋千,还有孟大人日夜变着花样给我做得小菜。
他拉她进了帐子,吻上她的眼睫,叹口气轻声说,“……六娘,累了,我便带你走……只你在我身边,对于我来说,是在京都,还是北地,在汝宁还是天涯海角,都是一样。”
他放下帘帐,搂着她的腰,拉她坐在他身前,他倾身吻着她。
她勾了勾唇角,动情得回应着他的吻,纵然身边来来去去这麽多人,只他永远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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