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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腾却是微微一笑:“既然是几位师兄的意思,自然是要退回去的。”
方平却有些尴尬起来:“杜师弟,这明明是你想的主意赚到的灵石,这……我……对不住……”
林丛却是仰天大笑:“原来这飞毫院不是一个傻子,而是一群傻子!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却将到手的灵石白白拱手交还回去,这天下还有比你们更蠢的傻子么!”
杜子腾没搭理林丛,只挥手道:“退是要退,只是也不能叫他们这囤货居奇的心理再存下去,既然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货,就当花点小钱买教训吧!”
不待林丛再出声,杜子腾已经快速将任务分配,事情如此繁杂,方平几人立即分头做起来,而杜子腾却是传讯铁万里也不知是忙活什么事去了。
在最后一道晚霞黯去之前,云横峰上最后一条消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播开来:飞毫院将继续仙缘镇上简氏灵物铺的兑换比率,继续以三灵石一灵珠的价格收购功绩点。
这个价格或许低于许多修士之前购入功绩点的价格,却也比市场崩盘之后没有下家的下场要好得太多,对于众多囤积功绩点的修士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数修士运足灵力疯一般地直奔飞毫院。
不似丹嘉院大门紧闭,亦不似玄达院毫无准备,飞毫院那破旧木屋之上的石道上,无数照明符在山壁上指亮飞毫院的方向,并附上说明:三灵石一灵珠收购功绩点,请匆拥挤,排队兑换。飞毫院。
如果只有这句话,谁会去遵守?
谁都不是傻子,之前有人看到苗头不对悄悄将功绩点出手,但当大部分人反应过来之时,丹嘉院已经院门紧闭,玄达院更是无力收购,直接被踏平,此时竟然有飞毫院还愿意出来当这冤大头,所有人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快一点,更快一点,只怕被别人抢在前头兑换了灵石!
至于排队?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谁知道排到自己的时候那三灵石一灵珠还是不是真的!
然而,当这些奔跑得灵力几近干涸的修士赶到飞毫院左近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沿着飞毫院上方的山壁,在照明符的映照下,无数修士竟然真的如那标语上所说一般,排起了一条长龙,没有一人插队,更无一人捣乱。
竟然真有傻子愿意去排队?这飞毫院难道出动了什么大不了的人物来镇压?还是请动了外门执剑弟子?
然而,他们举目四望,没有大修士,更没有什么执剑弟子,甚至连个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飞毫院的弟子就那么五个,一个不肯配合,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三人要负责如此众多修士的兑换事宜,怎么可能分得出人手来维持秩序?
可是,当新到的修士将目光投向底下的飞毫院时,突然目瞪口呆。
飞毫院的屋顶上一行符笔所写的字墨迹淋漓十分醒目:灵石管够,请排队!
与这句话相对应的是——之所以能距离如此之远还看得这般清楚,只因为那屋顶上摞满了无数灵石,尽管照明符只有微末之光,却借着这灵石的折射映照,将整片山崖都清清楚楚地渲染得光彩耀目,无比璀璨,令人无法看不清。
再没有比这真切的灵石更能让外门在一整天的动荡之后安定下来之物了,看着那照亮一方天地的灵光,无数修士的心就此放回了肚子里,再没什么人去怀疑飞毫院,这一瞬间,那些争先恐后的凡俗丑陋似乎都已远去,飞毫院的绳梯边上都排着修士,却是有序上下,过往修士揖让谦恭,竟又有了泱泱大派的气度风范。
远远在执事堂监察镜中看到这一幕的杜子腾只微微一笑。
铁万里虽身在内门,但今日外门的动荡他是听说过的,杜子腾既然急召他前来,以铁万里对杜子腾手腕的了解,这其中杜子腾只怕是脱不了干系。但当他亲眼看到外门重新又在杜子腾手中恢复秩序的这一幕时忍不住道:“这灵石当真有这么大的诱惑?竟叫这么多修士癫狂也为它,清醒也为它。”
杜子腾看着飞毫院内,无数闪耀的灵石灵珠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飞毫院几人的身后,竟将整个院子映照得纤毫毕现,他们几人登记录入基本根本不必照明符,听到铁万里这番话,杜子腾却摇头:“灵石当然重要,可比灵石更宝贵的却是信心。”
铁万里一怔,随即细细咀嚼,只觉得杜子腾这话中“信心”二字仿佛亦像上古剑碑中残存的剑迹一般,简简单单却蕴含着无数至理,欲辨难言。
杜子腾将监察镜对准整个石道上排得长长的队列:“铁师兄你所说的癫狂不过是因为大家都不相信高价收来的功绩点还能值原来那许多灵石,没有信心所以疯狂,而现在,你觉得他们清醒,不过是因为他们相信,手中的功绩点终究还是能够挽回损失,有了信心自然冷静。一疯一醒,皆存乎一心。”
铁万里似有所悟,竟在原地呆呆出神。
之后迈步进来的执事弟子听杜子腾为铁万里分说其中微妙,脚步都忍不住停了下来。今日外门之乱,与其说执事堂不及反应,不如说执事堂无法反应。他们怎么反应?这兑换功绩点之事从来都是弟子间自发的行为,突然以外门一院之名进行兑换前所未有,门规中亦未说明该当如何应对,谁知却愈演愈烈,丹嘉院之后玄达院入局,互相竞争抬高功绩点价格……最后竟至发生了那样无法收拾的局面,偏偏几位金丹长老皆代表剑派去了拍卖会,执剑长老只能武力镇压,但对于兑换之事,武力全然无济于事。
可现在……这如狂风过境的外门竟又奇迹地恢复了秩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切皆是自己眼前这个不过炼气五层的小修士所为,不只是这执事弟子一人,所有当值的执事弟子都因此事对杜子腾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原来这天地间,除了修为高深能排山倒海,还有人不凭修为亦能翻云覆雨。
也正因为如此,当值的执事弟子作主将杜子腾领到这监察室等候也没有一个弟子反对。甚至,他还暗自庆幸,若非如此,他岂能有机会亲耳聆听杜子腾分说这天翻地覆中的奥妙?以修真界的看法,说是难得的大机缘半点也不为过。
杜子腾这番“信心”说也让他静立原地,细细体悟,良久之后,这执事弟子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什么灵石惑人、兑换有罪,其实灵石何辜,兑换何罪?不过因为他们外门这些弟子难抵外界纷扰诱惑,却又承受不起那等虚妄破灭的打击才会如此,归根到底,还是修心养性的功夫不够啊。
这修行途中,多少虚妄诱惑,比如强大的修为、比如无尽的长生,这等诱惑岂是区区灵石可比的?灵石面前已经测出这许多弟子疯狂之下的绝望举动,在那等诱惑面前又有几人幸免?
这样看来,今日一番暴乱却是乱得正好,若是提点得当,可对多少外门弟子当头棒喝,令他们内心警醒,不至于在今后犯下更大的错误。引以为戒远胜事后追悔,这修真界中,甚至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追悔的机会。
铁万里和杜子腾皆听到这执事弟子的声响转头过来,他咳嗽一声,上前恭敬地道:“杜师弟,您候的人到了。”
以上位者向下位者这般口气说话,铁万里在修真界中还是第一遭遇到,难道这弟子也曾蒙受杜师弟的大恩?
杜子腾起身回礼:“烦请师兄领路。”
他们身后的监察镜上,那石道上的长龙还在向前挪动,而执事堂外的广场上,飞毫院的功绩点缓慢却始终没有停止地继续攀升着。
等见到对方的时候,杜子腾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修士有半点修士的风采,胡子拉渣、神色黯淡、双目无神、衣衫褴褛,明明是个筑基修士,却像凡间那等潦倒落魄的乞丐一般,不只指外表上的相近,还是指精气神的无限接近。
杜子腾开门见山:“刘师兄,你我从未打过交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我知道玄达院现在的境况,愿意收购功绩点,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疏阳的目光这才有了焦距,落到杜子腾脸上,这时候,那如针芒一般锋锐的威压才让杜子腾意识到,眼前这位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筑基。
一旁的执事弟子直接拦在杜子腾身前,且不说他方才因杜子腾一语点拨承了杜子腾的人情,就只看杜子腾与外门几位金丹长老关系匪浅,他也不会坐视刘疏阳一介落魄修士这般欺压。
“你想做什么?”刘疏阳的声音沙哑不堪。
杜子腾以微笑谢过这执事弟子,才对刘疏阳道:“从丹嘉院闭门、玄达院晚了一步之时起,丹嘉院同玄达院的排名已经定格——他们领先了你们几百功绩点,从那个时刻开始,您就已经输了这局。昨日之日不可留,上位者在失利之后最需要想的是怎么将损失降到最低,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同院的师兄弟们考虑一二吧。”
杜子腾前几句话时,刘疏阳始终冷漠不发一言,然而,最后一句却是叫刘疏阳这筑基修士胸口一痛差点落下泪来,若不是他头脑一热、轻易地加入这功绩点兑换之争,哪怕就算他们失掉上三院的位置,院内众多弟子却依旧有积蓄、可以继续修行,可现在他们在这横霄剑派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连玄达院都被踏平,众多弟子为九院之争更是举债累累,别说修行,今后的生计都成问题……刘疏阳心中如何不痛?
一介筑基修士竟是在这诸多修士面前掩面无声哽咽,只叫闻者悲伤,见者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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