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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的露水与阳光交织的宁静中,青年静静站立,目光温柔而深邃,正落在面前那丛洁白无瑕的百合花上。微风拂过,百合花瓣轻轻摇曳,散发淡淡的清香。青年身穿一袭精致的银灰色长袍,衣襟上绣着繁复而细腻的花鸟暗纹。上午的阳光尚浅,不曾吝啬一分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那清癯俊逸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辉。未做发型的长发如墨,随他俯身的动作流光般倾泻,遮盖了光线,如雨露降落轻抚那浅黄花蕊。但雨露只短暂停留,倾泻的长发随修长的指尖被撩至耳后,乖巧地贴在了他的颈侧。银光一闪,刀刃锋利而精准,轻轻环绕住花茎,那洁白的花就此离开它的母株。由坚固橡木制成的手柄被握持着,一下又一下地奏起刀刃亲吻花茎的乐章。可当那没有攻击性的柔和美丽面庞凑到这洁白花簇间时,却又仿佛对它倾诉着无尽的温柔与哀愁,令人无法忍心苛责这优雅脆弱的人儿。新剪的百合花卉替换了昨日花瓶里的。陆瞻白不住嗅闻着那喜欢的香气,他似乎心情不错。偌大的复式独栋建筑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齐槐被送去兴趣班学习,钟点工到了中午才会来做午饭。此刻,他在期待着一个人的到来,一个他所想认可的,愿意双手奉上的宅邸主人。他不常与那些同龄的豪宅富太太来往,一群人凑在一起左不过打牌搓麻将,右不过聊家长里短。他只愿意在家里读读书,养养花。大家都说他没什么生活气。齐鹭也是这样觉得的。等她到了他家时,他穿着长袍给自己沏茶,让她觉得仿佛误入什么茶馆一样,很别扭,特别是她穿得太随意了。视线转到那新换的花卉,漂亮的花卉在他身旁简直不知是人衬花还是花衬人了。他不会一直都往花瓶里放的百合吧?齐鹭下意识觉得陆瞻白就是会这样做的固执的人,他喜欢什么那就必须要长长久久地拥有,直到厌烦为止。可百合的香气有毒,长时间吸入容易使人神经兴奋,处于精神亢奋状态。被金枝玉贵地养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吗?或者没有人提醒他吗?“你一直都放的百合花吗?闻久了对身体不好。”齐鹭伸出食指来指向花瓶,怕话语极速落地,复而又增加一个问题:“小槐呢,他怎么不在家?”“因为我喜欢。”陆瞻白指节叩起,将茶杯轻推到她面前,“小槐他去上兴趣班了,中午才会回来吃午饭。而且其实他课业一直都很忙的,上次与你见面还是专门请了天假。”“可是他看着还很小,每天上兴趣班不是说明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吗?”“也快了,明年就上小学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直直地望过来,“我也不想这么逼孩子,可是得博得他母亲的喜爱呀。”齐鹭哑然,她在很多年前的订婚宴上远远见过他的妻子一眼,那是个年过半百的女性,恰巧跟她同姓,她不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只能祝福哥哥找到归宿。但现在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都争先恐后要摆在她面前——哥哥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在这段婚姻里是百般讨好的低位。哪怕对方都去世了,他也仍改变不了这样的想法。她还以为哥哥的家庭能给他带来底气,有自己的话语权。齐鹭指尖掐起茶杯柄,呼气让滚烫的沸水变凉。她不是很风雅的人,呼出的声音连续而急促,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你追我赶地要吞噬掉前面的波纹。是了,婚姻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都是洪水野兽,连家境如此之好的陆瞻白都不例外。怪不得季非虞如此害怕……突然联想到的身影令她表情怪异地扭曲了一瞬,本来平静的神情还是无波无澜的水面,一丝显得古怪的笑意突然冒出又憋着压下,就像乍起的风吹皱一池春水。“是烫到了吗?”陆瞻白关心地问到,拿过湿巾擦拭她还留有余温的指尖。他低垂着眼眸,好像很过意不去似的,“只是我喜欢喝热茶而已,还逼着你陪我一起了。哥哥这就给你倒杯普通的凉水来。”尽管他的神情依然自若,但刚刚的表现是不是惹得他不高兴了,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他倒水的背影。敛下的眉目表示他确实隐隐有点愠怒,却并不是为齐鹭不喜欢喝茶这么小的事。她的一举一动一直牵动着他的视线,那突然扭曲了一瞬的表情绝对是由于想到了某个人,并且那个人可以逗她开心。因为她小时候就这样。是谁呢?抱着如此疑虑,他却完全避开她的新生活,新认识的朋友此类话题,一个劲地聊聊他们在乡下老家的往昔。那时候的生活也是挺开心的,虽然很穷。陆瞻白大了齐鹭整整七岁,所以在齐鹭的整个童年生活中,他一直是以一个忙前忙后的长辈形象出现的。直到她十岁那年母父接连去世,她夜夜都要躲进这个可靠长辈的怀里,借着他的胸膛避过那漆黑漫长的夜。她恍然,那个时候她也是一直在慢慢吃掉他的。临近中午,钟点工按时来做好了一桌午饭,齐槐也被车送回了家。用过午饭之后,齐槐慢吞吞地叫了声她,拉着她进了他的房间,陆瞻白没有跟着进来。比起上次一见面他就抱住了自己,这次的他倒显得有些许怯生生的。“姑、姑姑,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他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其中的小熊娃娃。他的眼里比起上次见面多了些神采,双手将娃娃举至她身前,殷切期盼地仰视着她。齐鹭接过那小熊娃娃怀抱在胸前,轻声对他道谢。他似乎更加激动了,手有点颤抖地握上她的,“姑姑,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因为跟姑姑的很像。”“只是姑姑碰巧和你妈妈同姓,不过背后的关系有点复杂,你长大后就明白啦。”“可是姑姑跟我也是家人,不是吗?”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不是的。陆瞻白与她没有血缘联系,他的儿子和她就更没有了。不过扫小孩子的兴实在是罪大恶极,她带上亲切的笑容,弯腰摸着他的头,回道:“是的,我们也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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