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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玩笑话,可刘杰听了,竟非常严肃,更正道:“不是,陈竟,去捕捉人鱼……远远要比你以为的要更复杂,我们至今对人鱼的习性和智慧都了解得太少,登船前我也从华老板那看了一些人鱼的研究资料……”
刘杰有些惭愧,“尽管我应该秉持一个科学公正的态度,但我仍然认为人鱼是一个……难以解释,甚至有点邪性的物种。因纽特人信仰万物有灵,相信巫师能与万物沟通,也许莱妮是必要的。”
陈竟一愣,没成想这通话居然是从刘杰口中说出的。
刘杰漱完口,去背包取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香囊,神色也更加惭然,“这是我妹妹听说我要回国,去妈祖庙给我求的,保佑出入平安,我也带上了。”
陈竟愕然,心道不是吧,你来真的?一百句话涌上喉咙眼,最后屈从给人情世故,笑呵呵地拍拍刘杰,恭维道:“果然还是你们干海洋学的有经验,我要早知道,我也去庙里求个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短袖衫里头的小木瓶,打探问:“那莱妮这样的巫师,在船上有没有什么职能?譬如给每个船员做个护身符?”
和刘杰说话,实在比同克拉肯说话舒服太多,不会叫陈竟一见就打哆嗦,疑心是已叫克拉肯洞悉了自己的小把戏。果不其然,刘杰一脸茫然,说:“我没听华真思说过。莱妮是shaan,在部落里也是有地位的人……我想没办法这样麻烦人家吧?”
果然,这小木瓶只有他得了。可这是为什么?
在“进化号”睡的第一夜,陈竟倚在床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夜里起风浪,拍碎在第一层甲板上,“进化号”全速前进,已进入太平洋,微微闪烁,好似太平洋中的孤灯。
陈竟往外头一看,心想一九八九年,他爸也是如他今日这样吗?
刘杰有点晕船,早早睡了,陈竟开着床灯,研究了半宿他爷的日记本子——走后门就这点好,一天天地没事儿干,明早起不来也不打紧,早起开个会回来继续睡。
凌晨,听着甲板上的海浪声和船体静音动力舱的微微轰鸣,陈竟终于是两眼一闭,会周公去了。
“连长……连长,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好一把破锣嗓子,振得陈竟没从床上跌下来,他妈的,刘杰好好地,这是发什么疯?两眼一睁,却看见一张脸也没洗,直淌鼻子的孩子脸,约莫十八-九岁,领口斜挂,皮带大敞,叫陈竟一打眼,心道这哪来的杂牌兵?
紧接着,陈竟察知不对劲,打床上一蹦,眼眶骨要瞪碎,只见一张不怎么眼熟的钢架子床,底下空酒瓶子哐哐乱滚,船舶杂躁响亮得脚底板下好似地震。他再回头,看着这孩子脸,白日见鬼:“你谁?”
“连长,我是王胜仗啊!这名儿还是您老人家给我取的哩……夜里坏、坏事儿了!桅杆叫风刮折了,帆也破了,开船的说浪太、太、太大了,没法子了……”王胜仗两根腿直打摆子,脸色煞白,“要听天由命了!”
不消王胜仗说,听这两句话,陈竟自个儿也和坐海盗船上似的,站都站不住。
陈竟脸色已十分差劲,一是不明白哪来的王胜仗,二是不明白哪来的破船,他叔十来年前做远洋货运的商业船都没这么烂了,破风箱似的。余光一扫,陈竟进三-退二,不可思议地到舷窗前一摸……他妈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是木头的??
陈竟破口骂道:“我操,什么破船?”他回头,疾语问道:“你叫王胜仗是吧?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哪片海吗?出海多久了?离最近的口岸有多远?”
陈竟眼神锐利,王胜仗已要吓晕,不过叫陈竟一提溜,双脚离地,登时吓醒,“报、报告连长!咱……咱这是下南洋了啊!从广州走了好几天了,回、回不去了吧?”王胜仗挤出谄媚的笑,“连长息怒,再说咱这船也不破,当年还和英国佬打过仗,上头说是名船哩。”
陈竟眉头一皱,“和英国人打仗?这又是哪年的事儿?”
王胜仗便秘似的一数,“道、道光二十年?”
这是猴年马月?陈竟一愣,前前后后一算,“一八四零年????!”
陈竟猛一回头,果不其然,床上分明还搁着他睡前看过的他爷的日记本子,陈竟一个疾冲,掀开这本褐色羊皮本子。
此时,陈竟已有许多猜测,譬如也许是时空错乱,而他爷的日记本子,正是造成时空错乱的罪魁祸首,那也许只要从这本日记本子上做工夫,他就会回到“进化号”上……更抑或,也许只是一场梦?
陈竟匆匆翻开,然而遽然一僵,这日记本子,是本记了一半的半空本子。
最后一页,是他爷刚写下的,墨迹没干,叫他一蹭,抹出好几道墨痕,“七月廿一,睡觉。他娘的,水鬼缠身,老子睡觉都睡不舒坦。”
风暴
这是一九三零年他爷的日记本子,不是他带到“进化号”上的他爷的日记本子。
陈竟陡然心生绝望,他强压下去,重提溜起王胜仗审问道:“我屋里点灯了,亮得很,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王胜仗约是没想到要溺死在海里头了,竟还要受这样一回折磨。两眼一闭,哆嗦吼道:“报告连长,你叫、你叫陈国业!”
陈竟吼得更响:“我叫你睁开眼!看清楚老子这张脸,他妈是陈国业?!”
王胜仗把眼别开条缝,视死如归:“报告连长!你不是陈国业,是南洋特别卫队的大队长,是‘捉龙号’的老大,是我王胜仗打娘胎里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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