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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光明正大的事呢。”凌风举感叹一句,但他也没法再靠近。离石中火最近的两个和尚处变不惊,始终守在原处,将犯人严严实实地堵在身后。“施主是想救此人出去?”
“误会了大师,”凌风举说,“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救你——啊……”
他话音未落,僧人背后突然一凉。捆住石中火四肢的麻绳不知何时已经断裂,缠在手腕足踝上的绳结猛地一看像是一种奇怪的装饰。他双手捉住二人后脖颈一拧,两个僧人就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这一刹凌风举也不能动弹,仿佛同被捏住了那块脆弱的骨节,握剑的手全无知觉,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石中火走过他身侧。他追出去时石中火已经大步出了破庙后门。
“等等。”凌风举说。“我又救你一次,你打算这么掉头就走,毫无表示吗?”
“是吗。”石中火说。“原来你是想救我吗?”
他转过身,凌乱额发下黑沉沉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黑过砚底的枯墨、寒冬的死水和晦朔之日的夜色,黑过凌风举此生见过的一切事物。他小时候就不敢跟他对视,总害怕一不留神就被吞噬。后来他明白只有疯子才有那样的眼睛,但这答案完全不能让他就此摆脱那种旷日持久的恐惧。
“我只想问你是否真的杀了母亲。”
石中火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怀疑我的话,所以才不报仇?”
“无论你的话是否真实,母亲都不会希望我这样做。”
“你又知道什么了?”石中火说。他倒并无嘲讽之意,也不是想听答复,但是这谈话已经到此为止,似乎这样井井有条的交流耗费他太大的精神。他又一次转身朝黑暗中走去,这一次是无可挽回了。凌风举从来没有制止他,甚或只是阻碍他一下的力量。
“你没有杀死母亲,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凌风举绝望地说。“你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抢夺达摩舍利,不是为了她,又能是为了谁呢?”
因为檀栎看起来实在太惨,空舸的第二掌没有使出全力。第一掌也没有,空舸身为戒律院首座,对内以铁面无私著称,对外却处处顾及少林形象,他的全力足以开碑裂石,而这个莫名其妙的浪人罪不至此。第一掌过后,檀栎只是站着已很困难,似乎轻轻一推也就足够。
但是推不动。空舸发现按在檀栎前胸的手掌已被粘住。
寒潭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是一瞬,两人同时感到吐出的掌力似乎没有传递到实在的躯体上,而只是陷进了风或者水这样虚无缥缈又不能划定界限的东西。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要撤掌,但那股粘劲已经消失,像一处回声有些延迟的山谷,从四面八方加倍返还的力量将他们同时往后震退了一步。
“还有最后一掌。”檀栎说,然后非常痛快的吐了一大口血。方才蓄在体内的几股内劲一扫而空,他现在门户大敞,对方也没心情再猜测他还剩几分护身真气。
“首座。”寒潭说,他年轻,情急之下这话近乎僭越。“不可再留手。”
“施主。”空舸说,最后一次警告。“生死有命,不可怪老衲。”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檀栎说,心里估摸他这些声情并茂的废话拖延了到底有多长时间。拜他所赐,空舸和寒潭都未注意到囚犯那边的动静,而檀栎自己也无暇分心,不知道凌风举劫囚是否顺利,但他并不是真担心那结果;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空舸不再多言,掌心隐隐泛出青光。檀栎勉力凝聚起涣散的心神。
他突然发现寒潭没有一道出手。寒潭有意无意地慢了一瞬。
恰到好处的一瞬。纵然接下空舸这掌,残余的真气还能支撑他不倒,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他没任何法子再应对寒潭的动作。
江湖人最重信诺,大门派更好颜面。达摩院今天纵使出尔反尔,也必须保住这份颜面;少林寺岂能栽在他一个半路跳出的浪人手上?
“原来如此。”空舸掌力袭身之际,檀栎喃喃道。他也未必就是在谴责,只是寒潭先入为主听着有点刺耳,不由自主的又迟疑了一瞬。檀栎仍然没有倒下。有人从身后撑住了他背心,等于是隔着檀栎跟空舸对了一掌。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在体内碰撞纠缠,这中间翻江搅海的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檀栎眼前金星乱冒,颠倒五感中只剩嗅觉格外灵敏,恍惚间脱口而出。“怎么这么香?”
“忍着。”玉辟寒简短的说,一股柔和真气流入经脉,将丹田中躁动抚平,檀栎就地坐下开始调息。“这傻子适才多有冒犯,望二位大师恕罪。石中火之事……“
他话没说完,一个和尚从佛像后仓皇冒出。“首座,长老,石中火逃了。”
寒潭失声道:“愣着干什么,去追!”他拔腿要走,心念电转,转身狠狠盯住二人。“原来你们早已串通。”
他方才没能痛快出手本有些郁结,这时候又蓄势待发,檀栎睁开眼道:“我可是实打实的接了二位三掌,很可能落下个终生残疾,大师不要不认啊。”
寒潭厉声道:“你也非独自接下的。”
空舸也面如寒霜。“施主算计在先,这约定毫无意义。”
檀栎还想狡辩,玉辟寒踢了他一下。“那就一笔勾销。”
寒潭都气笑了。“你们蓄意欺瞒,难道还以为可以走出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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