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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怎知……”沈向柳一愣。
蛊婆婆摆摆手:“京城那地方花团锦簇的,是人心吞人心的地方,那里出来的后生啊,眼睛都深,心性更冷,平日里老婆子是不爱见你们这些难伺候又不懂规矩的后生的。”
“这沪洲城里多的是江湖人,初出茅庐有门派庇佑的愣头青,隐居避世的老不死,沪洲城的规矩不是刺史朝廷的规矩,而是江湖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很快便能想清楚。”
“至于这情人蛊……”
“看到这石臼里的小东西们了吗?阿情一开始也是从这些蛊虫毒物里撕咬培养出来的,但与一般的蛊虫不同,情人蛊生来便带着一只尾部相连的子蛊。
阿情所有的毒素都通过相连的尾部藏在子蛊里。情人蛊成熟,母蛊子蛊分开,才算是成熟,自此以雌蛊和雄蛊区分。”
“情人蛊分离后母蛊失去所有的毒性,成为天下人都觊觎的情人蛊雌蛊,而子蛊分化成的雄蛊则带有剧毒,具有强烈又霸道的攻击性。”
“换句话说,最开始是母蛊供养子蛊,其后便是雌雄蛊性命相依。被种情人蛊雌蛊者无痛无觉,终其一生百毒不侵,千蛊不近,所受伤害近半由雄蛊宿主承担,可真真是江湖中人人向往的好东西。”
沈向柳的右手又覆上自己的左手,喃喃问:“那……雄蛊呢?”
“雄蛊带有剧毒,此毒入体时如万虫撕咬,承受母蛊供养子蛊时经历的千般煎熬,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每走一步都会感受到经脉寸寸断裂的痛苦,每呼吸一下都会如同毒液入喉灼烧内脏。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疼了些,死不了人。”
蛊婆婆在旁边捡了根树枝戳了戳石臼里不太动了的蛇身,扒拉开最上面那几层死寂的蛇,满意地注视着最下面的那条纯白小蛇怯生生地冒出头来,朝着伸过来的树枝恐吓地吐露蛇信。
“雌蛊的确是通过交|合种入宿主体内,但是在此过程中,雄蛊的宿主同时持有情人蛊的雌雄双蛊,要承受不断中毒、解毒,再中毒、再解毒的煎熬,直到雌蛊成功进入宿主体内。”蛊婆婆笑着摇头叹息,“此蛊难得,老婆子我这一辈子,只养出过两对情人蛊。一只种给了老婆子年轻时候遇到的负心人,另一对本想留给老婆子唯一的女儿……罢了,这世间的事,都是缘法,说不得。”
“婆婆用了情人蛊?”沈向柳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要知道,蛊婆婆已经活到了九十岁,那个曾经被她种了情人蛊的人,难道也还活在这个世上?
“小后生没认真听老婆子讲话。”蛊婆婆嗔怪道,“雄蛊最开始乃是依附雌蛊才得以长成,这便注定了在分离之后,雄蛊对雌蛊的天性便是无条件的奉献。这种连接从来就是一种单方面的献祭,不然情人蛊雌蛊又为什么会成为武林人士人人艳羡的宝物?”
“鹤栖山庄里的那个臭小子从来都是嘴硬心软,说话总喜欢挑着长刺儿地说,顺别人毛不逆着摸他就浑身不得劲。”蛊婆婆认真看着面前的青年,她活了这些年,阅人无数,杨晏清能看出的东西,她自然也看得出。
眼前这个小后生,心血太冷,现下年岁还小执拗于他物,若有一日看不清所爱铸成大错,必然会痛不欲生悔恨崩溃。
那小子想必也是看清了这一点,一开始才将情人蛊的毒性反过来先给这后生敲响了一记警钟。
只不过这后生倒也出乎意料,被那小子如此忽悠,来她这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想着解毒,反而看上去更加关心雄蛊的情况,说不得还真能绑出一对有情人。
思及此,蛊婆婆的脸色柔和下来。
“情人蛊练成难,中蛊更难。”她缓缓道,“若非身中雄蛊之人与那雄蛊一般怀着毫无所求的献祭之情,爱护之意,你万万没有可能会被雌蛊接受成为宿主。
毕竟若种蛊失败,你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身中雄蛊之人却会功力尽失,寿命只余半年。
那些想要情人蛊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敢去赌,你们既然赌赢了,便好好珍惜罢。”
“老婆子我都没有这种福气,当年那个负心人被老婆子逼着用了雄蛊,早就死得骨头都化开啦!”
“至于跟他跟你说的情人蛊相连两人必须彼此忠诚的话倒也不假,只是这一点约束威胁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那个给你种了情人蛊的人。”
“所以在老婆子的家乡,这情人蛊啊,又叫试心蛊,是寨子里最严苛也是最浪漫的求爱。”
“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
蛊婆婆目送着脚步有些踉跄的小后生离开,伸手让石臼里的小白蛇辨认她的气味,几次试探之后终于慢吞吞地爬上她白皙修长的手指。
身前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消失多时的杨晏清早已经洗去易容,与萧景赫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正检查小蛇花纹毒性的蛊婆婆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淡淡道:“该说的老婆子都说完了,还不快走远点?”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什么毛病,总爱自己唱黑脸,找个人再去唱白脸,费劲!都是被那个不知道好好说话就知道故弄玄虚的老不修带坏了!
“让婆婆多见见俊俏小后生还不好?小后生年纪小心气高,就得要婆婆这样高深莫测一看就知道江湖水深的老前辈震一震,他才能知道这沪州城里的事办起来不能像京城那般横冲直撞的。婆婆最是心善,肯定不忍心这样俊俏的小后生折在沪州城对不对~”
“你的朋友,关老婆子什么事!净添乱!”蛊婆婆哼道,“去去去,一边去!”
“我这才刚回来,您都不留我吃个便饭的?”杨晏清蹲下来一脸委屈,伸手就想去戳蛊婆婆手上挂着的小白蛇,“这又是什么稀奇东西,借我玩两天?”
蛊婆婆连忙伸手打掉了杨晏清的爪子,满脸的警惕:“你怎么还是跟个土匪似的?几年前抢走老婆子最心爱的阿情不够,每次来都要搜刮老婆子养老的宝贝!”
“这不是说好了以后给您养老送终摔火盆的。您就让我长长见识呗~”杨晏清的胳膊肘抵着桌面,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蛊婆婆。
蛊婆婆没好气道:“还说!倒贴钱的买卖!指望你摔火盆,老婆子还不如继续再活个七老八十的给你收拾烂摊子!”说着,眼睛里却满是对亲近小辈的慈爱温和。
说着看向旁边站立如松的萧景赫,亲切和蔼道:“这个后生长得更俊!比刚才那个好!这个看眼神就知道疼人,是个冷热在心里的!快过来坐在婆婆旁边。”
萧景赫犹豫了一下,但是眼神落到石臼的时候闪烁了一下,居然真的乖巧依言坐在了方才沈向柳坐的位置上,挺直脊背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派面对长辈时候的谦恭有礼。
“啧,这么好的一个后生,怎么就被你啃了?”蛊婆婆越打量萧景赫越是痛心疾首,“造孽哟,怎么就真让你啃了人家家里好端端养出来的良家后生?真是造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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