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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容半垂着眼帘,等李公公把戏唱完了,纤手一挥,那张图就掉在了李公公的面前,我侧头看到李公公的腿肚打了一个颤。
“这是什么?”
“这,这是老奴放在华文轩里寄卖的陈清秋的画……”李公公颤声道,亦容淡淡地哦了一声,李公公突然捶心哭道:“老奴错了,老奴不该明知道这是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画,还拿去卖,当时老奴一到手就该撕了,烧了,就算老奴拿去卖,也万万不可放在华文轩这么高档的地方卖,就该把它放在地摊上卖,对贱卖,它就只配贱卖,老奴重新去把它卖喽~~~~”他说着刚把地上的画捡起来,亦容哼了一声,李公公一吓把手又缩了回去。
我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档口他还是想弄钱,这个死要钱财不要命的老家伙。
“你也不用害怕!”亦容笑道:“陈清秋单论画,到还值得一看,还不置于在地摊上出售。我已经出了一百两,从华文轩那里买下了这幅画,相信这笔钱很快就能到你的手里。”
李公公一听,喜得手无足蹈,语无伦次地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那个就好比宰相肚子能撑船,心宽体胖,心宽体胖……”
亦非皱眉道:“你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李公公唌笑道:“奴才绝对没胡说八道,王爷您想啊,这宰相肚子里撑得一条船,那得多大的地方。”
亦容微微一笑,道:“你先别忙着欢喜,我还有一件更好的事情,若是你替我办成了,我另我赏你一百两……不是银子,是黄金。”
李公公突然消声了,大厅里一阵鸦雀无声,猛然间李公公那倒鸭嗓子喊了一句,把厅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公主~~您是老奴的再生爹娘。”
我笑着咂了咂嘴,怎么就被我猜对了呢。
“大胆!”亦非斥道:“皇姐岂会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老阉奴儿子。”
李公公一连串是是是,道奴才改奴才改,然后又嘶心裂肺喊了一声:“公主,您真是老奴的再生干爹娘!”
这一次不但是我,连将我摁地上的牙将都笑抽了气,摁在我背后的手不停地在抖。
亦容倒是毫不动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这幅画,是哪里来的,谁给的你,他现在又在何处?”
62
尽管早知道亦容会这么问,底下的人还是有不小的触动,安宁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亦非也抬起了头,低沈地道:“你好好想清楚!”
我则心里微叹了一口气,道陈清秋原来能值一百两黄金,可比自己估价高太多了。
李公公沉默了片刻,忽然捶胸顿足号淘道:“我的一百两黄金啊~”
亦容嘴唇一抿,问:“怎么?”
李公公剜心似的痛惜道:“不瞒公主,这画是老奴以前在花会上偷的,那个时候陈清秋还不是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奴才怎么知道他后来变成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他后来变成了杀千刀,剁万刀的,老奴画也偷了不是。公主这世上事难料啊,你说一个大好的才子他怎么转眼就成了杀千刀剁万刀的……”
我微有一些诧异,李公公居然没将我招供出来,只听亦容狠狠一拍桌子,打断了李公公的话,道:“李福,若不是我看在你曾经伺候过我几日,怎么会让你在此地废话!此炭画浮粉都未掉尽,作画的日期不会超过半年,你又岂会在十年以前偷得此画,你最好想清楚了……”
这个时候李公公真得愣住了,他微转脖子似想回头,但却最终没回过来,而是挠了挠头,道:“难道奴才偷得不是此幅画,不能啊~~~”
亦容静静地看了他半天,突然下令:“把人拖进来。”很快就有两个随从拖着一个手足皆断,双眼被剜的人进来。李公公一见此人,不由失声叫道:“李严!”
亦容微笑道:“看来你认得此人!”
李公公喃喃地道:“是,是小厨房的采办,是我托他把画寄放在华文轩的……公主,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亦容站了起来,走近李公公,道:“这是我的部下在确定他所说的是真的……所以李福,你要想清楚……”
我心中暗暗着急,此时即便是李公公真个儿把我招出,我也是绝对不会再怨他的。
大厅里又重新沉默了起来,安宁笑道:“皇姐,你才来,不用着急,这李公公,我看年纪也大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你不如让他细想……”
亦容霍地转过身来,她头上的珠冠轻轻晃动着,金黄色的长裙簇拥在她的脚边,宽大袖子轻轻颤动着,她那双与亦非几乎一模一样棕色的琥珀般的眸子冷得跟像快冰似的,“我还以为在这件事上,你永远都不会再插嘴。”
安宁与她的眸子一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亦容回了座,冷冷地道:“够久了吧,李福你想清楚了吗?”
李公公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缓缓地道:“那一年也是一个大雪天,老娘哮喘病重,大夫说她过不了这个冬天了。老奴问老娘想吃啥,老娘病糊涂了,竟说一辈子没尝过燕窝想知道燕窝的味道。”李公公叹了一口气,道:“想老奴当了大半辈子的太监,始终都是穷困潦倒,若是能混成小厨房的太监,倒还能偷一点,可老奴当时只是一个外厨房端菜的……宴会上来了这么有钱的人,老奴心里想不如就偷他们的吧,老奴犹豫再三,看了又看,忽然发现陈公子在宴会即兴画的泼墨茶花就摆放在一个角落里,老奴心中大喜,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瞧见,就上去偷画,没想到却被陈公子逮了个正着……”
事隔这么多年,我没想到李公公把这件事还能记得如此清晰,听他悠悠的声音里,我仿佛也回到了十年前王府那些无聊的诗会当中。我当时心中诧异这个太监好大的胆子,于是忍不住上前询问,万没想到那太监脸皮极厚,只说自己家乡种满了茶花,自己思乡心切,忍不住拿起来细看,还说什么公子你画得真好,这雪中茶花开真是画绝了。我忍不住喷笑,雪中茶花开,我还酷暑梅飘香呢。但是眼见他转身离去,仍然转头看画,眼中黯然,便转念想他行如此大险,当众窃画,想必有难言之隐吧。于是隔日裱了画,差人给他送去,还不忘打趣一句:以慰思乡之苦。
“陈公子的画,老奴当了一百两,那买来的燕窝老娘虽然只喝了一口就断气了,可是陈公子的笑脸老奴始终也不会忘记。多好的一个孩子,漂亮,善良,风趣,学问大……你说老奴会不会想得起来?”
亦容脸色煞白,手中的茶碗抖个不停,她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老阉奴给我拖狼圈里去,我看看新买来的那些北国雪狼能不能帮他记性好一点。”
我大吃一惊,连忙要站起来,背上却被牙将狠狠一击。
亦非与安宁都站了起来,亦非道:“皇姐不用动气,看在他服侍咱家十年的份上,饶了他吧!”
亦容转过头看着亦非,缓缓地问:“我饶了他,朝里的闲言碎语可曾饶过我?”亦非不由一滞,她转头喝道:“还不拖走!”
随从们一涌而入,将李公公倒拖出大厅,我一运气大喝了一声挣脱牙将的束缚,亦非立即指着我喝道:“快把他拿下!”
我已经大声地道:“亦容,别费事了,我就是陈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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