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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陆展亭尴尬地摇头,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出去,才道:「展亭……是为了王爷的事吗?」
陆展亭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喃喃地道:「我、我真的是很羞愧……我确实无颜面对您。」
「展亭,你真像一面镜子……」叶慧仪轻轻叹息了一声。
隔了半晌,她温和地道:「可是展亭你想多了,王爷喜欢你,我也喜欢,我一直都认为我们能和平共处的……」
陆展亭听了,隔了良久才轻轻一笑道:「多谢娘娘抬爱,陆展亭有这份自知之明。」他站起身来,道:「娘娘您有孕在身,要多加休息,展亭就不多打搅了。」
叶慧仪见他突然言词冷漠,转身要走,不由得焦急,慌忙起身下床,一边道:「展亭,你先别走……」
她下床脚下无力,刚起身就摔倒在地,陆展亭大惊,慌忙跑过来扶住她。
叶慧仪抓住陆展亭的手,道:「展亭,别走……」她见陆展亭点头,才仿佛吁出了一口气,道:「你要是走了,他不知道该多心痛,那可如何是好?」
陆展亭将叶慧仪扶上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叹了一声,道:「娘娘,您以前跟我说过,哪一个人待在王爷身边都会没了自己的喜好,有的都只是王爷的。」
「您可有曾想过,王爷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没有自己喜好的人。娘娘才貌举世无双,又有多少人艳羡,何必去做他人的影子,做自己都不喜欢的事。」
叶慧仪沉思良久,才微微一笑道:「若是展亭也曾情到深处,就该明白世人多痴,只要他高兴,这世上没有我不爱做的事情。」
陆展亭点了点头,轻声道:「娘娘体虚多半是由于烦心所致,您多保重,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孩儿着想。」
他说着轻轻挣脱叶慧仪的手,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拉开门,看着满院的菊道:「很遗憾,娘娘,我做不到,即使我对一个人情到深处,陆展亭也还只是陆展亭。」
他出了福禄王府,原本想要问叶慧仪一些话,见了又仿佛用不着问了,可是不问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一个人百般无聊地在大街上闲逛,一直逛到掌灯时分,觉得腹中空空,刚想找一间酒馆吃点什么,才穿出胡同,就见一个青衣女子裹着一件黑色呢连鼠帽披风,从眼前匆匆走过。
她戴着个帽子,左手捏着一块帕巾捂着半张脸,右手提着一个双层镂空八玉食盆。
尽管如此,陆展亭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苏子青,他见苏子青一边走,一边转头打量四周,像是生怕有人跟着,不由得好奇,尾随着苏子青到了桃花渡口。
苏子青沿着河滩,找了一块临水的杨柳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才从食盒里掏出香烛供品,告过四神,就脱下鞋子狠狠地敲打一张小纸条。
要不是情形太过诡异,陆展亭差点想笑,苏子青偷偷摸摸跑河边来打小人。他听到苏子青连哭边恶毒地咒骂,道:「打你这个小人,叫你死了永世不得超生,打你这个小人,叫你下辈子做猪做牛……」
陆展亭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又听苏子青道:「打你苏子青这个小人,打死你……」
这回陆展亭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苏子青偷偷摸摸竟然是在打自己。
「打你这个小人,你竟然拿针去扎你的宝贝,他不是你一手带大的吗,你居然害他去当人家的小相公,打你这个小人,你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一对东珠就把展亭给卖了,打你打你。」
陆展亭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有一阵子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再抬头看,苏子青仿佛发泄够了,她将那张纸条系在一个布人身上,然后吊在杨柳枝上,嘴里诅咒道:「让你这个小人终日风吹雨打,一刻不得安宁。」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对东珠耳环,看了又看,犹豫不决,最终下了决心,一圈牙狠狠地将它们丢在河里,才又戴上帽子,用手帕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走了。
她走了良久,陆展亭才能挪动脚步,他凝视那个布人良久,才深深叹息了一声,将它解下。
看着那张被砸得破烂的纸条,刚想将它揉揉丢水里,一瞥上面的生辰月字,他不由得错愣了一下,片刻才苦笑道:「子青,你是圣武甲子年丙时出生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圣武乙丑年丁时,你好歹有点诚意么。」
陆展亭找了一家小酒馆,喝得个醉醺醺地,迷迷糊糊见叶慧兰坐到了对面。
叶慧兰穿了一件鹅黄的八卦裙,比平时一身利落的短装倒显出了几分女子妩媚,只是她一开口,那种小家碧玉的温馨就一扫而空。
「喂,丑八怪,怪不得吃饭的时候不见你的影子,原来偷躲在这里喝酒。」她说着自顾自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就连忙吐掉,擦着嘴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北边的烧刀子,不会喝别糟蹋。」陆展亭将酒坛拎了过来,抱在怀里。
叶慧兰哼了一声,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才子,人家才子喝酒都是次要的,吟诗作画才是主题,你倒好,喝得活像一个烂酒鬼。」
陆展亭听了微微一笑,懒散地问:「不就是吟诗吗,我也会啊。」
叶慧兰见他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不由得心头一跳,脸有一点涨红,她嘴里则吼道:「你除了会损人,什么时候吐出过象牙。」
陆展亭又倒了一杯酒在嘴里,笑道:「吐几颗给你瞧瞧。」
他捏着酒杯,醉眼朦胧地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独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彬阳幸自绕彬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纵然叶慧兰平时不爱读书,但也不由得得为这首词的意境倾倒,不由得仰慕道:「你这个人平时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没想到还不坏,词作得倒也可以。」
陆展亭听了扑哧一笑,道:「这个作词的人都死了好几百年了,词是不坏,人只怕早就坏了。」
叶慧兰一听就知道陆展亭戏弄自己,又羞又气,道:「你这坏东西,不教训你,你还当姑奶奶好欺负。」
她刚一提鞭子,陆展亭就身体一歪滑倒在了地上。
叶慧兰跺了跺脚,也只好无奈地将他扶起,陆展亭的发丝戳着她的脖项,他一身的酒气,不知为何叶慧兰竟然不恼,心里反倒有一丝甜甜的。
她搀着陆展亭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亦仁一身的便装走了过来。「姐夫!」
叶慧兰看着穿一身月牙色锦缎背心,头戴黑色束发帽,清爽俊朗的亦仁慢慢走了过来,他笑问:「这么晚了,你们俩上哪去了。」
他说着,像是非常顺手似的,将陆展亭搂了过来。陆展亭头也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脖子旁,那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叶慧兰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氛。
注二:「珍珑」是指围棋残局,有高手布下的一个局,让后来的人来破,通常都是极难破之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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