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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岩叹道:“你莫非真的觉得,以黄震亨的性子,会轻轻松松地把少东家救回来不成?”
徐浣尘冷笑一声,说道:“魔道总以恶度人,也怪不得天下武人,皆不屑与你们为伍,黄震亨既然是医者,必有仁心,他与我宗门若有嫌隙,想来也并非是不可调和,稍后我登门致歉,晓之情理,未必不可化干戈为玉帛。”
孙青岩见他眼中又是肯定又是赤诚,也不禁苦笑,当年逼得黄震亨隐姓埋名,远走大漠的梁子,又岂是他一个年轻孩子能说解了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
孙青岩说道:“你是否真的觉得,数十年间,
;御玄宗所做,皆是替天行道的纯善之举?”
徐浣尘说道:“以你们魔道观之,则是杀人放火,以天下正道观之,则是替天行道。”
孙青岩微微皱眉,此刻情景,实是他有生以来头一遭与一个正道宗门的弟子共处一室而不动锋刃,听徐浣尘话语激进,他也早不以为忤,只是说道:“莫非一人是正是魔,可以一言以蔽之?若我是魔道,当万恶难赎,可又为何与你一同在此救人?若正道便是超然纯善,为何杀镇上百姓的,却是侠义盟的高手?”
徐浣尘被他说得一楞,随即心中闷雷炸响,这一折在他心中自昨日破阵之时已隐约略有所悟,可他自幼所知所学,皆是正魔之分,黑白两道,可为何一路走来,侠义盟恃强凌弱,反倒是眼前这魔头出手救人?
这般思索本已被他强自压下,可如今孙青岩直言以对,如同引火向薪,霎时间引得天人交战,心乱如麻,更说不出半个字,脸色早已大变。
孙青岩默然不语,望了望榻上的墨止,连连摇头。
黄沙落日,倏忽来去,不多时便到了黄昏,此间孙青岩与徐浣尘皆沉默不语,忽而一股浓烈药味自门口飘了进来,浓烈苦味直呛鼻子,连徐浣尘神游太虚,都被这股气味拉回了现实。
黄震亨单手负后,托着一只粗瓷大碗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得色,进屋也不理孙徐二人,径直瞅了瞅墨止脸色,随后说道:“命悬一线,命悬一线,美得很。”
众人望去,只见那粗瓷大碗中,飘着缕缕白汽,浓厚药味便是源自于此,碗里是一澄黄汤,清澈见底,却也不知如此清澈的汤水,如何药味这般浓烈,但这碗药虽近在咫尺,孙青岩徐浣尘二人却各自不发一言。
“二位等什么呢?”黄震亨将汤药放在桌上,轻捋着颌下山羊胡,明知故问地说道。
孙青岩拱手道:“先生行医的规矩,我们知道,还在等先生第二幅汤药。”
黄震亨用下巴指了指桌上汤药,说道:“没有第二幅了,只有这一幅药,只需喝下肚,冰火两道真气,登时消弭溶解,非但不会作乱于他经络,还对他内劲稳固大有好处。”
徐浣尘闻言大喜,正要上前取药,孙青岩却率先言说:“先生行医的规矩断不会变,既然并无第二幅汤药,想来这一副药必有玄机,还望先生示下。”
黄震亨笑了笑,说道:“不愧是魔道凶星,比御玄宗的这个愣小子鬼多了,不错,这一副药,是老夫我苦思所得,十分有趣,这汤药服下,自然消解他体内冰寒烈火两道气劲,剩下了他身体自行溶解的负担,然而这其中同样有我所调配的一味奇毒,老夫为了这味奇毒,可是苦思冥想了一整个下午呦,这道‘伤气散’可是开天辟地老夫独创,这小子可真是莫大的福分。”
徐浣尘怒道:“阁下既是医者,当知医者父母心,如何还要取毒药害人?”
孙青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药理之深,天下共知,可为何单单两股气劲,能使得我少东家命悬一线?此刻先生一剂天命汤药已在眼前,还望先生详加告知。”
黄震亨倒在藤椅上,双眼微闭,一派适意,只见他缓缓开口,露出一口焦黄牙齿,说道:“这个可问到点子上了,御玄宗的小子,学着点,什么叫老江湖啊。说起这娃娃的伤,的确是老夫行医一声前所未见的稀奇,我此前在戈壁滩上将他带回时,便已把过脉络,当时便发觉诡异,这娃子究竟师承何人,你们倒给我说说。”
徐浣尘此前便被他问过师门,此刻见他再度发问,不知何故,便如实言告:“墨师弟乃是我御玄宗弟子,师承玄岳峰雍少余师叔门下。”
黄震亨听罢,双眉略略上挑,说道:“若你不曾骗我,那可就奇了,你家御玄宗的内功心法若是我不曾记错,是一门叫做‘夕霞神功’的路数,对吧?”
徐浣尘默然不语,算是承认。
黄震亨继续说道:“如此,我便可确认,这少年体内,蕴含着三家内功法门,且这三家功法如今分庭抗礼,他体内三才大穴已被三门内功气劲纠缠侵占,气息看似深厚沉稳,实则一旦催谷运功,便互争互斗,经络备受摧残撕扯,如今他体内经络百脉早已不堪重负,若非他年少体壮,只怕早就给丹田中的剧痛给活活撕裂了,你们御玄宗如今教导弟子,竟是这般杂糅的教法么,哈哈哈哈哈,真是贻笑大方,亏你们自诩玄门正宗,却教出这样一个四不像,哈哈哈哈哈哈。”
黄震亨笑得肆意而又猖狂,如同遇到了平生难见的笑话一般,直笑得声音嘶哑,全然不曾顾忌此刻孙青岩与徐浣尘二人早已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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