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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说吧,”赵平把毛巾拧干,看着手里微微冒着蒸汽的毛巾,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我……我要掀被子了,可能会有点儿冷?”
“来吧。”展宇倒是大大方方地自己掀开了被子,似乎这没什么大不了。
是没什么大不了,赵平在心里默念,展宇是病人,是病人,是暂时半身不遂的病人。
手术之后展宇的皮肤上有很多消毒之后留下的黄色碘伏,胳膊和小腿上还有些血痂。
赵平本以为就是敷衍着擦擦走个过场,但就这么随便捋起展宇的袖子和裤腿擦擦,他都洗了好几次毛巾,盆里的水很快变成淡褐色。
更难办的是,展宇穿的是最大号的宽松病号服,长度勉强够他的身高,宽度倒像是能塞下三百斤的大胖子,赵平随便撩一下袖口裤腿,都有看见某些“朋友”关系下看了不太合适的位置,比如胸口,比如小腹,比如……
而且为什么没人告诉赵平,外伤手术之后病人不穿内裤啊?
太尴尬,赵平不太愿意看展宇的脸,并觉得自己的脸皮也不够三十岁这么厚,血液涌起来的热度得让他不太舒服。
“……我得去换盆水。”赵平想出去透口气。
“没事儿,已经好很多了,”展宇伸手绊了绊赵平的手腕,“将就再擦擦脖子吧,擦完你就赶快回去休息,明天让护工来。”
赵平确实有点儿累了,这样也行吧。
他忍着嫌弃,把毛巾又在浑水里搓了搓,微微俯身仔细地擦了擦展宇冒出胡茬的下颌和喉结明显的脖子。
热毛巾擦过的地方很舒服,皮肤上的毛孔像是终于能透口气一样,暖和干净,展宇几乎要在这种舒服的感觉里睡着了,连赵平一贯有些凉的手都是暖的。
赵平的手是暖的,偶尔擦过皮肤的手腕和胳膊也是暖的,时不时洒在皮肤上的呼吸也是暖的。
展宇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捏住了赵平还在动作的胳膊。
“干嘛啊你……”赵平下意识往回抽手,没抽出来,瞪着红红的眼睛问展宇。
赵平的胳膊果然是烫的。
展宇握着这一截光滑又烫手的胳膊,把人往下一拉。
赵平原本就弯着腰,对展宇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防备,这么一拉,他整个上半身都失去重心,往展宇身上跌,差点就要趴他身上,赵平两个手往病床两侧一撑,好悬没砸上去。
伴随着赵平一声压在嗓子里的低低惊呼,展宇的手贴到了赵平的额头上,微凉的指腹和手掌大而粗糙,让赵平原本就面红的皮肤冷却一些。
“你……”赵平一撑床面,想起身。
展宇却不等他起开,手掌顺着太阳穴、耳廓、发尾,扣到了后颈上,那些指节掠过的地方,凉得赵平打了个寒颤。
“平儿,”展宇看着赵平泛红的脸颊,感受到从他嘴唇和鼻腔里呼出的发烫的气息,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赵平僵住了似的,好久才说,“……不知道。”
他很少生病,除了在海市想从各种地方跳下去那段时间,他都没去就过医,因为从小就没怎么生过病,稍微有个感冒头疼拉肚子的,他也能很快自愈。
赵平抬手把展宇捏在后颈的手抓下来,皱着眉头站直了,“没事儿,回去吃个退烧药就好了。”
“你昨天晚上,到底睡觉没有?”展宇脸上不笑了,盯着赵平,看不出是严厉还是担心。
没睡,赵平不敢直说,他在手术室和ICU外面等到凌晨五点离开,原本是应该请假的,但之前姑姑生病已经请了假,而且还有两天就是元旦,莉莉家正是最忙的时候。
他撑着疲惫直接去了店里,在展宇躺过还没来得及换床单被罩的那张床上囫囵睡了一会儿,天亮之后又接着上了一天班,一直熬到现在,其实发烧也不算意外。
“睡了……大概几个小时吧。”赵平偏开眼睛不直视,小声回答。
“两个小时也是几个小时,九个小时也是几个小时,”展宇却不依不饶,“你呢?具体几个小时?”
“两个小时吧。”赵平认输了。
展宇抬手拍了墙上的呼叫铃。
很快进来了一个护士,正好是刚才给赵平空玻璃瓶那个护士。
“展医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护士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展宇的伤口,那动作,比刚才赵平顺畅多了,“伤口外观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需要叫值班医生吗?”
“不用,麻烦看看我朋友,”展宇伸手一指站在旁边的赵平,“他发烧了,熬夜,估计还受了凉,先给他量量多少度吧,我摸着应该在38.5℃以上了。”
“啊,好的,您先量一下温度吧。”护士给了赵平一个水银温度计。
赵平把冰凉的温度计塞进领口,夹在胳膊下面,等小护士走了才小声咕哝,“我真没怎么发过烧。”
展宇想了想赵平零零碎碎对自己说的那些成长经历,说,“嗯,以前估计都是自己熬好的吧。”
赵平反驳不出,想想看的确就是这样,他的身体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抵抗力一直都孤军奋战,现在让展宇这么一说,赵平才感觉出明显的不舒服。
有的事就是这样,不说破的时候也不觉得,让人一说就开始哪儿都觉得不对劲,赵平甚至开始觉得一阵热一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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