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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监狱法》、《未成年犯管教所管理规定》、《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相继颁布以来,2003年自治区将少年犯管教所统一更名为未成年犯管教所。十多年过去了,双桥未管所正门外花岗岩石上“未成年”三个大字还是显得比后面的字更红更新。
双桥未管所位于偏僻荒凉的城郊,四周被农田包围着,是由一座废弃砖厂改造重建的。整个所区呈“工”字形,分东西二楼。东楼是一管区,关押新学员和即将刑满释放人员,西楼是二管区,其余服刑人员都关押在此。连接东西二楼的是办公、学习区域和狱警住宿区。正中间是老旧的操场,煤渣跑道扬着灰,篮球架上生了锈。
谁也不会想到,大约在两三年以后的未来,由于高铁新城建设,双桥未管所会整体搬迁至新址,重建成一座有塑胶跑道、心理治疗室、就业模拟室等的新型监狱。
而现在,所有故事还是发生在老双桥。
顾超是二管区三分管区的管教,他刚外出公干回来。监狱铁门沉重地紧闭着,布满电网的高墙左右两边各站了一名持枪武警,他掏出证件经过第一道门禁。身后的铁门缓缓开了,关上时发出沉甸甸的闷响。
走到第二道铁门时,他按了下指纹,门内就是他熟悉的双桥,一个与世隔绝、不为人知的世界。
顾超一丝不苟地穿着警服,腰间别着对讲机和电警棍,他的背影挺拔而修长。只不过,虽然已经工作两三年,脸上却总带着学生的稚气。
他这次外出是因为有个学员服刑一年多以来亲人从未探视过,学员情绪愈发低落,顾超上门了解后才知道是家中母亲重病。
还不知道怎么跟那个学员开口,顾超有点犯愁。
但当他走进管区办公室后,才发现犯愁的不止他一个,所有人脸色都愁云密布,办公室里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正巧同为二管区的管教王涛经过,顾超悄悄拉住他胳膊,小声问道,“怎么了?”
王涛竖起手指“嘘”了一下,说,“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年头做狱警不容易,工资平平,压力大、责任重。不出事还好,要是犯人死了伤了,或者干脆越狱了,真是吃不了兜着走,饭碗都可能丢了。
这回还真是出大事了。
那时学员间流传着一句话,“西楼黑无常,东楼白无常,一命呜呼见阎王”。
说的就是三个人,黑白无常常石、常磊两兄弟,还有小阎王张潦。
常石常磊犯的是强奸罪,弟弟常磊判刑轻下个月就能出狱了,张潦犯的是寻衅滋事罪,江湖传说小阎王当时一个人单挑了十几二十个。
张潦刚入狱一个月,常磊还有一个月出狱,两人一同安排在一管区同一间宿舍。那个顾超不在的深夜,整个管区警铃大作,所有狱警都飞奔向那间宿舍。
等狱警赶到时,宿舍内一片暴动混乱,最惨烈的是常磊的傍家何小飞下身鲜血淋漓地瘫在床上,眼神涣散、脸色刷白。
传说何小飞跟着常磊很多年,两人一起犯的事一起进的监狱,可他下身要了命根子的这一刀正是常磊割的,宿舍所有人都看到了。
而此刻的常磊口吐白沫地在地上抽搐,把人翻过来才看到后脑勺扎着一根细长的钢钉,这根钢钉原先是钉在墙壁上悬挂值日记录本用的。
常磊紧急送到医院后,由于颅内出血一直昏迷到现在。事后,所里领导反复查看视频监控,也只看到常磊中邪似地捅了何小飞一刀,然后张潦揍了他一拳,整个宿舍突然混战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常磊后脑勺撞向了身后那根钉子。
双桥未管所十几年来没出过这样的大事,一管区区长已经被停职了。相关涉事人员先通通加刑半年,张潦被提前转到了二管区。
“小超,那个…”
王涛欲言又止,顾超正要问个究竟时,他自己却被领导叫去了。然后,他很快就明白了王涛想说的是什么。
“顾超,这几天你不在,所里发生了点事情。”副所长程国庆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工作负责,又是优秀管教,所里郑重考虑之后,决定把有个人交到你手上。”
顾超脑子里轰地一声,突然想起那句顺口溜,“西楼黑无常,东楼白无常,一命呜呼见阎王”。
黑无常已经在自己手上了,再送来个小阎王,二分管区还真是十八层地狱。
顾超就是在这样阴云笼罩的情绪里见到了张潦。那天傍晚,有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踏着金色的夕阳而来,脚步声响彻寂静的监区楼道,身边两个押送的狱警握着电警棍严正以待。
直到走到跟前时,顾超才看清楚张潦的长相。少年并不凶悍残暴,反而瘦削、白皙,板寸头下鼻梁高挺,轮廓清秀。
像是觉察到顾超的视线,张潦抬起半垂的眼眸,透过冷冰冰的眼尾扫了下顾超。
而走廊的尽头站着常石。常石是那种非常典型的暴力面容,塌额头、小眼眶、高颧骨,脚上拖着一双绿军鞋。
隔着走廊,常石和张潦对视了一眼。
顾超只想到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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