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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耽误时间,到医院以后,阿姨就被带去做检查,几个人等在院方安排的休息室,几个正副院长一开始也都毕恭毕敬守在门口,江越凌把他们打发走了。
过了会儿,他又下去接一早赶过来的江越臣,屋里只剩下云溪和傅闻远,相隔一个小茶几坐着。
傅闻远本来就话不多,云溪一发蔫,气氛就沉闷起来。
耳边只有秒针走过的沙沙声,窗外天很蓝,阳光很好,室内却觉得冷。云溪虚虚握住手心,似乎还能感觉到阿姨留下的温度。
早上阿姨还做了早饭,甚至在吃完以后又收拾着洗碗,没人阻止她,收拾妥当后几个人上车,谁也都不去提。
护士来带她去检查时,她才捏了捏云溪的手心,很软和地笑了笑,叫云溪乖乖等,别害怕。云溪才知道,众人这一路来的沉默,其实更多的是在照顾他的心情。
检查的项目多,一直等到中午,住院部才来通知,阿姨已经去了安排好的病房,从这顿开始吃营养餐,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检查结果也要下午出来,所以中间这段时间其余人自便。
主任刚说完,跟过来的院长就要开口,被江越凌抢先:“今天辛苦你们,先生下午回市厅还有事,我们就回去等结果。”
他充了傅闻远一上午的发言人,在车上却不怎么说话,是江越臣急的不行,已经来了大半天,却还没能见着他妈一面,到这会儿沉不住气了,闷道:“哥,我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傅闻远道:“最近这段时间老没精神,就提起说去检查,昨天去了,下午医院打电话,说情况不是很好。”
江越臣问:“哪儿?”
江越凌道:“肝。”
江越臣不说话了,江越凌也沉默。一个不是很懂,一个是因为太懂。阿姨总不愿意做体检,这次病在肝上,等自己都能觉出点什么来以后,一般就不会是轻的。
下午傅闻远确实去市政厅有事,吃完饭江越凌跟江越臣就先回家等着,本来云溪也该回去,但临了,看他那个孤孤单单的样子,傅闻远还是把他带上了。
接傅闻远的车先到,江越臣再没心思逗云溪,只冲车里挥了挥手。
上车后,云溪先坐得端正,但等傅闻远把隔板放下,他就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了傅闻远肩上,拿两只手圈住了傅闻远的腰。
“担心?”
云溪低低地嗯了声。
他这时候装不了大人了,身边只剩下傅闻远以后,就更是浑身都写满无措。
傅闻远转过脸低头看他,云溪就把眼睛闭上了,眼皮却颤动着,细腻的皮肤上泛着些红。傅闻远用手背去探,才发现他又起了低烧。
一时之间,傅闻远有点后悔,想自己是不是把云溪推得太前,但也只是一点。他对云溪的要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高,他希望在云溪孱弱的躯体下能有一副坚强的精神,能承受更多、负担更多,像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
傅闻远没有发现,他迫切地需要云溪成长,是因为他开始以看恋人的目光审视对方。
这变化或许早在狠心送云溪出国的时候就开始滋生。
当初他以为那是斩断纠缠,但在分别的期间,他却总能记得云溪唯独给他的依赖的眼神。
他怎么会忘?
因为云溪就是靠那样的眼神将他无声无息地俘虏,在他不想要一个小孩作为累赘的时候,在他认为自己只需要性爱的时候,在他将爱情视作人生中的洪水猛兽的时候,云溪向他投以那样依赖的眼神,于是他首先有了一个小孩,时不时要讲讲练习题,在暴风雪天气的赈灾途中还要接秘书只是转述小孩想念担心他的电话,还要承诺家长会的出席,然后他在性爱后负起了责任,将云溪全部的依靠揽在肩上,最后他竟然允许爱情的接近——当他开始对云溪提出要求,其实就证明他作为一头猎物,在徘徊已久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走开,心甘情愿进入了云溪的捕猎区。
爱情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不需要过多的准备,因为每一刻都是最好的一刻。
而云溪发着惯例的低烧,因为不适而轻轻皱眉靠在他肩头,汽车在绿灯前启动,天空飘着一点细雪,车流如织、行人匆忙,就在那个平凡到可以轻易湮为时空中一粒平凡尘埃的下午,傅闻远的爱情到了。
他的政治敏锐度没在生活的其他方面发挥作用,他挣扎抵抗很久,到这时候才肯心甘情愿对自己承认,早就握在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而云溪无所察觉,只在晕眩中仰仰头,把发烫的侧脸贴向对方。
雪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东西,教训深刻的痛苦都伴有大雪,路过西山去抢救的那天同样漫天白色,住在ICU却仍被傅闻远抛在脑后的那十几天世界同样被白雪覆盖,但这一天车窗外每一粒飘扬的雪花都在为他庆贺,欢迎这对伴侣迟到的爱情,风声则作为伴奏。
而那些教训都其实并不在云溪的记忆中,如同此时无声的五彩冰纷,他心里干干净净、无所察觉,但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总有东西替他体会。
会是雪,会是风,也会是傅闻远。
云溪吃完傅闻远秘书买来的退烧药以后睡下了,下午四点钟,傅闻远在办公室接到医院电话,情况比想象中还坏——肝部是癌,但是是从胰腺转移过去的。
胰腺癌原本便棘手,到这时候扩散得快且范围广,基本没什么再治疗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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