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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的人,总会觉得这个人的性子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但容和和却是看惯了的,任他如何说,她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他,原本还会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动摇的目光经过了三百年的岁月,已经变为了有些决绝的坚定。
“给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她的声音里已经真的带了些冷意,奚夷简终是收敛了笑容,正视着已经三百年未见的这副面孔。
他在她的注视下将手伸向了她散落在耳畔的发丝,却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下了这个动作,转而扶住了一旁的柱子,倾身上前,在她不为所动的目光下,笑道,“欢喜,你了解我的,我会留后路,所以那反魂树的种子我一定有。而且,只要你要,我便一定会给……”
这话未完,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给你可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可是给别人不成。你要那东西根本没用,是嵇和煦要吧?你要的话我给你,他想要,就算我死在这蓬丘,也休想。”
说罢,便收回手,越过面前的姑娘径自离开。
头也不回向前走去的时候,奚夷简隐约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他知道那是容和和仍在原地注视着他,但他也不过是笑了笑,优哉游哉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蓬丘虽大,却有大半都是门人的演武场。身为半个俘虏,奚夷简虽未被囚禁在什么监牢里,但也不是什么可以在此乱逛的身份。一连走过三个演武场,身后终于传来了符和韵气急败坏的喊声,“娘娘腔你给我站住。”
称呼他不想认,可看着前面演武场上到处乱飞的利剑,奚夷简还是选择停下了脚步,扭头迎着对方走了过去,“什么事啊,妻妹。”
“你叫谁妻妹呢?”符和韵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哦,忘了,你是师姐,应该是妻姐。”他改口改得倒是顺。
符和韵拿手指上下指着他,“你……你……”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不要脸。这蓬丘是什么地方,你当自己是来做客的吗?能不能拎清自己的身份?”
“拎清了啊。”奚夷简倒觉得自己有些无辜,“我也觉得自己没名没分地住在这儿实在是不妥,所以已经给自己摆清位置了。满天下的人都等着杀我呢,我当然要给自己找个身份继续住在这儿,不然会被赶出去的,你说是不是,妻姐。”
符和韵倒是想反驳他,可是盯着这人的一脸坦然,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半句都说不出了。她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一个时辰不见,这人就忽然变得更加厚颜无耻了。
“师妹,省省吧,跟他磨嘴皮子,还不如干脆揍他一顿。”正在吩咐着徒孙们布置宫殿的师兄弟们从此处路过,见他们又呛上了,都挽上了袖子给她使眼色。
若是换作往常,符和韵当然也觉得直接动手要简单痛快,可她刚刚才听他胡说八道了一通,总觉得要是不说点什么还击的话,就是输了。
总是想要争个意气,就是会吃亏啊。
再看那奚夷简,倒是一脸坦然地在与他们打着招呼,“哟,这不是小舅子吗。”
被他这样唤着的人差点将手里捧着的东西砸在他脸上。
“他这是怎么了?”有人挤眉弄眼地偷偷问着。
众人皆不知那短短的时间里,在书阁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多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也不想直接去问,和一个疯子磨嘴皮子。
正是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嵇和煦久不见人影,终于寻到了这里,“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奚夷简,“师兄来蓬丘多久了?”
嵇和煦甚至还来不及仔细琢磨一下“师兄”这个称呼是从哪里论的,便已经顺口说道,“七百年。”
“七百年了这么久?比我岁数都大。”奚夷简故作惊讶地感叹了一声,眨眼间又换上一副笑脸,“那这海内的规矩戒律一定很清楚了?”
嵇和煦没说话,平静地望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你们蓬丘什么习俗我不知道,但这天地间似乎没有女子未和离未守寡便另嫁他人的道理。”顶着所有人不善的目光,奚夷简淡定地将这话说出了口。
“你什么意思?”符和韵几乎是立刻反问了一句。
“意思就是,”他摊了摊手,“我还没死呢,你们办这婚事算什么啊?”
这话一出口,奚夷简便能感觉到那几道锋利的目光已经变为凛冽的杀意。符和韵正要动手,却在下一瞬被嵇和煦拦住。
“我听和和说,你们早在三百年前便写下了和离书,那东西她已经带到了蓬丘,你要看一看吗?”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嵇和煦还不至于将这点没头没脑的挑衅放在心上,连说话的态度都客气有礼。
“这就不必了,那东西我也有。”说着话,这人竟从怀里扯出了一张绢布抖了抖,“倒不如你们大家都看看。”
他这身衣服都是蓬丘的,天知道这东西被他一直藏在哪里。几人面面相觑,符和韵看不下去,抽出佩剑,剑尖一挑,便将那东西从他手里挑了下去。可那绢布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布面上却是一片雪白,不见半个字。
“外面的人都说蓬丘弟子博览群书极是渊博,怎么,连苦蔓草写下的字第十年会消失都不知道吗?”他故作惊讶,失笑道。
这种小事,蓬丘门下弟子怎会不知,可是任是他们如何去猜,都猜不出传说中的那个奚夷简已经无耻到了这个地步。那可是和离书啊,他竟然也敢动这种小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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