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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的度仅比女郎稍慢一霎,长孙旭也现了问题之所在。
据说小乘佛法持戒更严更虔诚,非东海大拜拜似的俗烂浅薄可比,因此当巧君姑娘引他来此——一座专为南陵高层人物所设的礼佛处——时,少年心底是暗暗称妙的:“戒杀”的信条将使铁卫军不敢于佛前妄动刀兵,就算不幸被现了,存活下来的机会也大些。
敌方会不会揣摩这条思路,专程等在此间?
当然有可能。
然而,一瞧见何嬷停灵于此,长孙旭反而放下心来,代表“这里他们已搜过了”,短时间内二搜的可能性不高,沿途越见松懈的布防也佐证了这一点。
何嬷的脸刻意不以草席掩起,虽有些奇怪,但长孙旭以为是南陵习俗,直到巧君姑娘开声提醒,他才现不妙;正欲抱女郎窜出,忽闻阁外传来脚步声,心尖猛地一吊,慌忙窜进左侧的廊龛里,却差点被绊一跤,帘幔雕栏内居然布置了一张绵软锦榻,其上枕被齐备,丝滑松软,也不知是如何叠成,但肯定是作床用,而非其他家生。
这也他妈太奇怪了。
廊龛内的空间不算宽阔,顶天也就一丈多,几乎被软榻塞满,更怪的是龛内的壁面全以似酒红非酒红、似紫棠而又非是紫棠色的细软绒布遮起,与软榻之上的枕被同色,触目所及,仿佛深深陷入这种迷离冶丽的深浓色泽之中,让人不由自主慵倦起来,只想赖在上头伸个大大的懒腰,拥被酣眠。
就算才刚破了童身不久,长孙旭也能隐约察觉,布置这一处空间的人,想激的绝非是虔诚佛性,而是最原始的色欲。
所幸绵软的顶级枕榻没别的好处,消除杂声可说是对症下药,巧妙地掩去跫音之余,就连将巧君姑娘搁上软榻也没出多少声响,来人手提灯笼,推门而入,直至坛下的草席之前,丝毫没现左侧雕栏的纱幔后藏得有人。
长孙旭心念微动,省起这正是深色绒布制造的效果,不只吸音,更令灯烛所照之不进;置身其中,形同藏迹于眼耳觉察之外。
问题在于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如此大费周章,挖空心思做到这样的地步?
手持灯笼的少女没现栏内有人,阁内四处燃着的牛油巨烛却将她照得一清二楚:
湖水绿衫子,鹅黄绣鞋缀金葱,柳眉杏眼的白皙小脸是比鹅蛋脸更圆润、却远不到圆脸的腴嫩,瞧得只觉年纪尚小,纤腰充满微风般的通透少女感。
然而,由侧面乃至背影望去,却能现隐藏于衣布下,她其实有着十分饱满的奶脯臀股,育丰熟,未必如外表那般稚弱。
以外头的情况,她能旁若无人地来此,身上衣衫无损,肯定是侍女中的内应,与何嬷是一路。
如此一来,她吹灭灯笼放落、静静跪在草席前,良久无语的行止,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巧君姑娘望出纱幔外,直视着跪在尸前的绿衫少女,神情一片漠然。
若她未身受淫蛊,得以行动自如,长孙旭毫不怀疑她也会给少女一刀,送她往九泉之下与何嬷团聚——
正自乱想,蓦地一道锐利视线投来,待长孙旭回神低头,巧君姑娘却已转回视线,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咿呀一响阁门推开,少女闻声转头,脑后系成蝴蝶结的湖水绿长丝绦随浓飞甩,姿态固然美如仙子,白皙俏脸上所露出的警戒与凝肃,却无一丝及笄少女的纯稚,那是长年活在警觉里才能淬得、属于卧底之人的神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湖衣?”
(原来她就是湖衣。)
绿衫少女瞬间转成戒慎恭谨的模样,屈膝福了半幅,低道:“奴婢参见统军大人。”
来人正是冼焕云。
以其修为,长孙旭也是到了他扶刀上阶时,刀鞘似乎轻撞着裙甲一类的硬质之物,才觉阁外有人,暗忖:“果然以我这点可怜的造诣,不运功便察觉不了周围动静,下回得更谨慎些才行。”
冼焕云手挎腰刀,绕着她缓步而行,如欣赏猎物软腿瑟缩的掠食兽一般,不住在少女既苗条又丰盈的曲线巡梭,冷道:“段慧奴还能藏到什么地方去,我正等着你的答案。还是我该将你的衣衫剥去,尽情凌辱之后,扔到你那帮受尽酷刑折磨的姊妹当中,让你再当一回卧底?”
少女浑身一震,从长孙旭的角度,恰能望见她杏眸圆瞠,露出很难说是惊恐或愤怒的神情,勉强定了定神,颤声道:“依……依奴婢猜想,太后娘娘……她必然会逃到这里,没有别的去处。”
冼焕云走到她身后,微眯的眼神透着险恶,冷哼道:“我命人里里外外搜过三遍,连蚂蚁都没搜出一只来,你的预测对我而言是毫无用处。况且这草席是谁掀开的,我甚是好奇,若段慧奴当真来此,只消在窗外瞥得一眼,见咱们大剌剌地把何嬷搁在着,只差没立个‘此处已然搜过,绝不二搜’的木牌,会不会一眼看穿这个瓮中捉鳖的陷阱,连一步也不会踏进来?”
湖衣慌忙道:“不……不是我!求……求统军大人明鉴!”语末同哀泣也没甚两样。
冼焕云瞧不见她的脸,但长孙旭却看得一清二楚:她那与外表毫不相称的微冷神情,跟仓皇哀求的颤抖声音全搭不上,她说的绝对是谎话。
就算不是她亲手掀开草席,也是背后推动所致。
巧君姑娘也察觉蹊跷,淡漠的神色里透出一丝微妙的动摇。
待冼焕云绕回她身前,湖衣惊惶的小脸已与颤抖哭音严丝合缝,变脸的度比变天还快。
面色青白的英俊将军捏着她的下巴,将那张楚楚动人的白皙小脸抬起收近,湖衣不得不拈起脚尖,抖得更厉害了。
“我听说你母亲是长孙天宗的亲妹妹,因夫婿夺权失败,为长孙天宗所杀,不得不逃亡到峄阳国来。你母亲蒙勒云高收容庇护,不仅荐身席枕,还让你给他的正妻做奴婢,那时你才八九岁罢?估计她是盘算着近水楼台的好处,待你长成,乘隙与段慧奴争夺宠爱,母女俩联手把峄阳国主抢将过来,不也一样是举国富贵,尽入彀中?”男子冷笑:
“可她却死了,死得惨不堪言,残尸如遭万虫蛀穿,瞧一眼能倒三天胃口。段慧奴知勒云高以那毒蛊‘女阴狱’练功,只肯让他干后庭,却由着你母亲侍寝,教她与勒云高那愚蠢莽夫陪葬,自己扮作好人,继续留你在身边。”
“你道这是恩德,殊不知她享受的是把云端之上一介贵女,当作是脚底泥般践踏。若放你归国,你好歹是个公主,‘战王’长孙天宗驾崩前,早已赦免你母女的罪,仍以宗室目之;在段慧奴跟前,你就是个任人使唤的奴婢,孰好孰坏,不言可喻。”
饶以长孙旭聪慧过人,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这么说来,她……湖衣竟是我亲姑姑的女儿,那就是……我的表妹?”见巧君姑娘没甚反应,显然少女的身世在侍女间并非秘密,是以见怪不怪。
他本以为在世间已是举目无亲,如今忽有个表妹从天而降,心中五味杂陈,莫可名状。
偏偏湖衣陷于冼焕云魔爪,少时若真有什么不轨的行止,长孙旭万无法坐视不理,但以眼下之形势,要是和统军使大人动起手来,引入寺中铁卫军的话,下场肯定是无比凄惨的,忙索遍枯肠,怎么也要想出个两全之策。
却听湖衣颤声道:“何嬷……也是这么说的,才吸收奴婢追随统军大人麾下,略效棉薄。奴婢自从弃暗投明,一直是兢兢业业,绝无二心,还请大人明鉴。”不知是否太过害怕,又或天生体质如此,少女白腻的丰颊透着酡红,如染胭脂,这是方才所没有的,绝非涂抹什么易容物品所致,尽显肤质细润之余,亦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青春活力,在在提醒着冼焕云,眼前的少女是何等鲜嫩可口,纵比不上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马,可也不是庸脂俗粉,不值一哂。
“这么一瞧,你倒是标致得很,不愧是穷山国皇室出身,也流着凤凰之血。”冼焕云轻歙鼻翼,贪婪地嗅着少女襟里透出的处子幽香,缓缓凑近湖衣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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