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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康二十二年八月初五,江听涛南归路经湖州,一番打探之后于次日清晨寻到盐商寡头张明仁的府邸。
薄雾间依稀见得一座巨大庄园耸立山腰,江听涛飞身掠步,十几个闪烁便立身朱红大门十数丈外。
眺目看去,隐约看见硕大金色牌匾上四个大字“忠义山庄”。
见此江听涛难免纳闷,盐商的山庄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武林世家又或者是绿林好汉的地盘。
忠义山庄是沉静的,只是在沉静之中,却又带着一种不寻常的戒备,数十条劲装急服、腰悬长刀的彪形大汉,往回巡逻于庄门之外,近百道目光,有如猎犬一般地四下搜索着,像是想从稀薄的晨雾中,寻出并不存在的威胁。
黑缎快靴,踏在灰黯的石板上,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
倏而,脚步声一起停顿,搜索的目光,也一起停止转动,齐齐凝聚在同一方向。
一个儒雅俊朗、目如朗星的蓝衫青年,正缓步自晨雾中大步而来,正是江听涛。
他锐利而有光的眼神四下轻轻一扫,郎声道:“张庄主可在?”
黑衣汉们交换了一个惊诧而怀疑的目光,他们似乎也被这青年的气度所慑,沉寂片刻后一名满面麻点似是领头的人走上前对着江听涛不住打量,随后没好气答道:“如此清晨,自然在的。”
江听涛闻言急忙催促:“快请庄主出来,某有事相询!”
黑衣壮汉皆一愕,麻脸汉突而仰天大笑起来:“快请庄主出来见你!哈哈哈”
听出语中轻蔑,江听涛眉一拧眼一眯,沉声道:“壮士何故笑?”
麻脸汉继续讪笑道:“天还没有全亮,庄主还未起床,你却要他老人家出来见你,哈哈,当真可笑得很。”
江听涛面容不变,冷冷道:“壮士不妨去通报一声,就说……”
麻皮大汉笑声一顿,厉喝道:“通报什么?快些回去,等到下午时分,再备好名帖,前来求见,还不知庄主是否见你呢!这样三言两语,就想庄主出来见你,你当是做梦不成?”
另一个大汉也冷笑道:“你若是万字很响的朋友,也许还可商量,只可惜你既不是七大门派的名宿,也不是近几年立万的状元郎!”
笑声之中,满含轻蔑,江听涛闻之神色反而舒展些许,他缓缓道:“本人正是江听涛!”话毕抖开手中铁扇轻轻摇着。
“江听涛”这三字轻轻说将出来,却像是比雷声还要震耳,拢过来的十数名大汉皆震惊,深深地望了江听涛几眼,又朝着他手中铁扇不住打量。
麻脸汉见状面色和悦的走上前拱手躬身道:“当真无巧不成书,小人郑铁生有眼不识谈山,在此给状元郎赔不是了。”
江听涛“啪”的一声合起铁扇别在腰间,也抱拳还礼礼道:“郑壮士言重了,听涛不过略有薄名,焉能受此大礼?”说罢便扶起麻脸汉,而后沉吟道:“这通报……”
麻脸汉尴尬一笑,谄媚道:“状元郎这不是打小人脸吗?庄主虽然是个商人,却最为敬重江湖上的豪侠,出来迎你都来不及呢,哪能把您晾在外边?”话罢他随手指着人群一点说道:“你过来,将状元郎领到中堂去。”而后抛出一物继续道:“拿上我的令牌,让厨房备些茶点送到中堂。记住要最好的!”
吩咐完后,麻脸汉让江听涛跟着手下去中堂耐心等待少许,而他自己则是一溜烟跑去了张明仁的居室。
张明仁这边刚洗漱完毕,正用着早饭呢,忽闻麻脸汉通报。
得知来人是“玉书状元”,他不愿怠慢,囫囵吃了几口肉粥,又匆匆饮下几口羊乳,便坐上了门口的轿椅。
麻脸汉见主人坐定,走到他身前双手握住抬杆力,那轿椅居然在一端无人把持的状况下就这么被生生“提”了起来!
要知道连人带椅足有二百余斤,仅握住一端抬杆能让轿椅离地,这麻脸汉两条手臂少说也有千斤的力气!
更令人惊叹的是,张明仁居室离着中堂一里多地远呢,麻脸汉就这么背身“端”着主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
张明仁阔步迈进中堂,便见江听涛垂对着精致的茶点呆,遂笑道:“想是这些茶点不合状元郎的口味,来人!撤下去重新上!”
这一招呼,江听涛登时从金丝楠木所制的八仙台凳上战起,探问道:“张庄主?”
张明仁抚须,眉目含笑,和声道:“老夫正是张明仁,让贵客久等实在……”
他声音忽而一顿,目光数转,而后又继续道:“实在有些失礼,呵呵。方才状元郎垂头坐着,老夫没瞧仔细,现下细细一看,果真玉树临风、儒雅不凡。啧啧!古人诚不我欺,盛名之下无虚士。好哇!好哇!”
赞美正滔滔不绝间,又有貌美婢女端上八大盘精致糕点和三壶香茶将原本茶点替换。江听涛见状更急,他可不是来蹭吃喝的。
一顿客套寒暄之后他忍不住开门见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晚辈此次唐突拜会,是有一件事……”
张明仁摆手把江听涛的话堵了回去,而后扫视桌面一圈,疑惑道:“莫非这些都不合状元郎的口味?来人啊!再……”
这回换江听涛把话堵回去,只见他连连摆手,又往嘴里连塞几口糕点,最后随手取了一杯茶饮尽,张明仁这才满意的点起头轻叹:“嗯~看来这回合了状元郎的口味。”
江听涛心知肚明,这何尝不是下马威?你端着架子,别人却偏要你放下气派!
上位者的通病如此,下人看了却只觉得自家老爷大方好客。
要来婢女手中茶壶,亲手斟满客人空杯,张明仁这才继续说道:“方才状元郎说有什么事来着?”
江听涛手指连点杯边桌面以示答谢,同时开口道:“万康二年,庄主曾筹措一批盐运往边城劳军,是否?”
张明仁不解:“不错,确有此事。状元郎翻这种老黄历欲何为啊?”
江听涛不废话,自衣衽间取出一半尺画卷,展开郎声问道:“庄主可识得此人?当年负责押运的护卫之中有他!”
张明仁对着画卷打量又打量,琢磨复琢磨,最后语气寡淡道:“不知道,太久远了,况且安排随行护卫这种事老夫也不可能亲自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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