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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胜雪见母亲面色较之昨日更差当即走近问询道:“娘亲昨夜又没睡好吗?”
“本就有些失眠,况且……”话说一半洛清诗却背过身沉默了。
“况且什么?”风胜雪焦急又有些好奇。
洛清诗淡淡道:“况且你不在,有些不习惯。”
风胜雪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毕竟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她保持距离,他本能接话,张开的嘴却只是说出了:“娘亲,我……”而后便是沉默。
忽而少年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原来被是母亲握住了,洛清诗话头一转对爱儿说到:“该去用饭了。”话毕便牵着他向厅堂走去。
而方才再次近距离对视下,风胜雪现母亲眼角竟有些红肿,眼中也有淡淡血丝,就像是哭过一样,他在母亲身后忐忑道:“娘亲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怎么眼睛红红的?”
洛清诗本想随口敷衍失眠二字回应,但转念一想自家儿子聪慧异常,以此为由想来瞒不过他,反倒引得他胡乱猜测。
但伤心流泪的原因是她自己都难明的情绪,潜意识里更是不愿意话与他知。
她沉吟片刻后低声解释道:“昨夜我梦见了你舅舅,惊醒后忍不住哭了一场。”
母亲提及早夭的舅舅,风胜雪知道这是埋藏在她心中深处的最痛,当下只得笨拙的安慰道:“娘亲别难过了,舅舅都走了快三十年了,况且他泉下有知见您神伤也会难过的。”
风胜雪本以为母亲会予以回应,岂料她话锋又一转,语调斯理道:“用过饭后便向你义母告别吧,我们该回了。”
少年张开嘴顿了片刻,最终“嗯”了一声。
早饭后,母子二人向沈月盈辞行,虽知他们归去是必然,但分别之际离愁却依旧,终归还是人家身上的肉。
沈月盈看向乖巧站在母亲身侧的义子,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他,亲亲他的小脸。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心中蓦的一颤,忍住了冲动。
今日的洛清诗令她感到怪异甚至有些不安,她荒唐的认为若是她上前亲近风胜雪会招致不好的后果。
于是犹豫过后目光再及已是母子俩渐远的背影,不忍多看,她亦转身回去,背影有些萧索,一声轻叹,她知道再相见又是许久之后了。
回程途中洛清诗没有再蛮横的抱起爱儿飞奔归家,母子俩甚至没有共乘一骑,风胜雪始终坠在母亲身后数丈的位置,他们各有心事,不复往常黏腻,沉闷是返程的主题。
母子默契之下,两匹马行得都不是很快,似是想要归途更长久些。
午时用饭后母子二人又启程,再行一个时辰后便至荆州,荆州西南再百里便是家了。
官道的岔口处风胜雪勒停马匹,前方洛清诗闻得动静亦停,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回端详着爱儿。
风胜雪低垂着头颅,嘟嚷着:“请娘亲先回,孩儿许久不见义兄。想在荆州盘桓一段时日好寻他叙旧。”
洛清诗闻言一颤,握住缰绳的手猛然收紧,呼吸也放缓些许。
风胜雪见她沉默不语还想说话,又见她回过头去肩膀有些微微起伏,他有些不安问道:“娘亲,您不同意吗?”
洛清诗闻言一顿,语气有些哀戚回道:“你……你说过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当下贸然找寻若是扑空岂不徒劳?”面对爱儿问询,她未置可否,只是表示质疑。
母亲话中挽留风胜雪岂能不知,但暂时远离母亲的是目前最上选择,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愈控制不住的情感,尤其是昨日对义母做出的事情,若是他真的对母亲……这是连想都要遭天打雷劈的事情!
是以心中再不舍也只得狠心,对自己狠心更是对母亲狠心。
心念把定,风胜雪对母亲解释道:“大哥曾告诉孩儿,每值八九月时节他都会在荆州老家,故而此行并非徒劳。”
“那……那你重阳前回得来吗?”洛清诗话中已是哽咽,或许是觉得孩子长大了应当给予尊严,这回不同与爱儿上次走前她所展现的强硬,语气带着哀求显得有些卑微。
母亲的态度令少年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软和许多,他此刻生出一个荒唐的疑问,为什么母亲要这么在意他?
他竟然希望母亲可以少爱他甚至不爱他,如此心中的负罪感会减轻些许。
母子间沉默片刻后,风胜雪还是给出了答复,他颤声道:“孩儿尽量早日归家,还请娘亲在家保重身体。”
话到这个份上,再无转圜余地,洛清诗担忧爱儿在外多有不便,有很多话想要嘱咐爱儿,最终却只说了声:“好。”又勒马靠近塞了几张银票给他,而后她用力一夹马腹,风胜雪目光所及只余一骑绝尘。
目送母亲远去,此刻的风胜雪不知道他算是赢了还是输了。短暂踌躇后他也不停留,调整方向行上了岔路的另一边。
洛清诗边抹眼泪边挥鞭,很快就抵达了最近的车马铺,匆匆归还马匹后她又毫不停歇的一路飞驰,小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家中。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像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径直的走向卧室床边然后躺下,素来爱洁的她并没有洗浴的打算或者心思,蹬掉鞋袜便和衣躺下了,薄被覆盖的香肩规律的抽动着,彰显着榻上人母不曾平息的心绪。
她疲困交加,却难以入眠。
另一边,风胜雪行至荆州郊外便一路打探,又往南行寻得一处宽阔河流,此谓之涢水,乃属长江一大之流。
他归马之后一路飞奔,溯流而上欲寻其源,行将过半之际余光忽的撇到一艘渔舟。
似是心有所感,他跃下河堤又两步掠至河滩,眺目望去是一名男子独坐孤舟垂钓的背影,但见他身着蓑衣斗笠,一手操持鱼竿,一手提溜着酒壶,不时来上一口。
心中虽期盼,风胜雪却也不认为天下间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可就此离去也辜负了自己特意跃下河堤。
于是乎少年略提内元,一七言应声而出:“一晨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钧。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约一江秋。”
诗声在内力加持下响彻两岸河间,风胜雪见那钓客一愣,又试探道:“孤舟泛渡,饮酒垂钓,状元郎好不雅兴!”钓客闻言猛然回,映入眼帘是少年神秀俊美的面容,熟悉又令人想念,当即难言雀跃兴奋神色。
而风胜雪见到久违的义兄更是喜上眉梢,当即屈膝运气就要踏水上船,岂料江听涛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确连连摆手,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此番作态令风胜雪倍感困惑,原以为义兄会立即抛下鱼竿跃上岸和自己来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好一阵嘘寒问暖,可他无动于衷便罢了,却还阻止自己上船。
他顿感有些失落,当即蹲下无聊至极的薅起野草玩。
江听涛还不知义弟被他冷落,成功吊起一尾大鱼后便迅收拾渔具鱼获,而后极舞动船桨靠岸,深厚内力加持下一对船桨搅动得飞快,水面顿时扬起波波浪涛,还惊扰了河中觅食的江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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