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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花晴风出现在大堂门口时,所有的捕快、皂隶就像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目光已经把他们想说的话喊了出来。
叶小天和周班头没有让人扶,他们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站得更直。
罗大亨今天没去开店,挎着书包站在叶小天旁边,彪乎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孟县丞没有走过来,远远地站在自己的签押房的屋檐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他身边赫然站着齐木。
叶小天刚刚就看到齐木了,当时叶小天就想作,但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今天的目的是替郭家、周家主持公道,先把徐林一班人拿下。
只要拿下这班人,齐木的气焰就灭了一半,到时再对付他也不迟。
这时节外生枝的话,只怕一场混乱之后,堂审又不成了。
王主簿今天也露面了,站在自己的签押房门口,双手拢在袖内,饶有兴致地远远地看着,脸上却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郭家人、周家人乃至两家一些当日目睹行凶的邻居路人都被带了来,至于徐林等齐家打手,乃至祥哥等泼皮流氓自然也被带来。
大堂门口人山人海,花知县从那窄窄的人墙巷子里走过去,就像是上刑场,还没进大堂,额头就见了汗。
“威~~~武~~~~”
今天的堂威,喊得皂隶们自己也是精神一振:“原来我也可以喊得如此威风!”
“啪!啪!啪!啪啪啪啪……”
水火棍敲在大堂的青砖地上,整齐、肃穆,仿佛鼓声,一声声敲在人的心上。
皂隶们平时早就散漫惯了,这水火大棍“敲山震虎”的仪式更是早就被他们遗忘了,可是今天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想了起来。
然而,这让花知县不知多少次梦中才可以见到的公堂上的威风,此时却让他如坐针毡。
他的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地咳嗽了一声,虚弱地喊了一句:“升堂!”
雷声闷闷地从地面辗过,扶拐而立的叶小天忽然想起在天牢时曾听一位官员说过的话,似乎很契合眼前的情景,忍不住说道:“天雷震震,也不平之音!”
“喀喇喇!”随着叶小天这句话,适时响起一道震天响的惊雷,震得窗棂一阵瑟瑟,蕴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其实叶小天很喜欢这样的倾盆大雨,最好再伴以阵阵雷声,觉得这种感觉特别酣畅淋漓。
每逢这样的雨天,他绝对不会产生悲风愁雨的情绪,反而特别的兴奋。
然而今天不同,堂审的时间也不知持续了多久,里边没有人出来,外边也没有人进去,站在廊下的叶小天心情难免有些烦乱起来。
忽然,有衙役站到堂口,高声呼周班头上堂。
周班头向叶小天点点头,拄着杖一步一挪地向堂上走去。
与此同时,郭老丈一家人从大堂上走下来,与周班头错肩而过。
周班头停顿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郭老丈一家人凄惶哀婉、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便是一沉。
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只是咬了咬牙,便挺直了腰杆快步向大堂上走去。
叶小天也看到了郭老丈一家人,但郭老丈一家看到他时躲闪的目光,让他明白了什么。
他慢慢扭过头,看着串成了线的雨幕,心中极度抑郁的心情恨不得和那雨水一齐倾泻出去。
郭老丈一家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齐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
不等说话,郭老丈便热泪双流,哽咽地道:“不论如何,典史老爷的恩德,我郭升一家,永志不忘!”
说罢,郭老丈便带头磕下头去。
叶小天没有问,但他已经明白,哀其不幸,还是恨其不争?
叶小天心中有愤懑,也有悲哀,他知道小人物的种种无奈,可他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失望。
叶小天叹了口气,对郭老丈道:“你的头,磕得太多了。”
郭老丈一呆,抬起头来,叶小天从他身边一瘸一拐地扶杖而过。
伴着鼓点般敲在他心头的木杖触地声,飘来叶小天的一句话:“以后,别轻易给人下跪啦。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公堂上的审理十分混乱,那些街邻作证的,有人坚持说看到了徐林当街暴打郭胖子,有人含糊其辞。
有人则突然改口,反说是郭胖子主动挑衅,殴打徐林,徐林躲闪中失手一推,郭胖子跌倒撞中要害意外而死。
等到郭老丈一家彷徨上堂,看到围观公审的百姓人群中有人拿出一个血染的布偶,狞笑着拧掉布偶的头。
郭老丈和他的儿媳彻底崩溃了,他们坚持了儿子是病死的说辞,这一来徐林最大的一桩罪就没了。
至于接下来妨碍司法、殴打周班头一案,花知县就松了口气。
虽说周班头和全体作证的捕快都坚持真相,可这样的案子能有多大的罪罚?
想必随意处置一下,既安抚了众捕快,也给了齐大爷一个交待,那样就成了。
待周班头说罢经过,几名捕快上堂作证以后,花知县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不知何时,孟县丞和齐木已经悄然走进来,就站在右侧百姓人群中,静静地看着。
齐木一脸的云淡风轻,孟县丞望向他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冷眼,提醒着他得罪齐大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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