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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华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腊月初一这天她到卫宁来采购结婚用品,顺便约贺兰一起逛街,贺兰因此有幸参与了一次九十年代女孩子的备婚过程。
时间已经来到了1997年的1月,再过几个月香港就要回归,也许是受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所鼓舞,今年的春节似乎特别有节日氛围,卫宁各大商场还没进腊月就开始人流攒动。
陈雪华拉着贺兰一家接一家的逛婚庆用品店,买东西时小到一把檀木梳子,大到新婚礼服,样样她都要贺兰帮忙参谋。贺兰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拜金香玉所赐,这半年里她对卫宁的服装店颇有一番了解,所以她带领陈雪华很是探访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宝藏店铺。
陈雪华之前看的新娘服一直都是大红色的,要么是羊绒薄外套,要么是暗纹金扣的西装款式,或是配长度到脚踝的一字裙,或是裤脚形状微喇。在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中属于流行款式,在贺兰看来却土的冒泡,哪里有秀禾服看上去端庄又秀丽。
陈雪华之前对秀禾服没有任何概念,直到贺兰带她走进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老式成衣店,店里可以量体裁衣定做广东那边时兴的秀禾服,一进店门看见墙上挂着的秀禾服样衣她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我觉得所有新娘服里只有这个才最配你。”贺兰借了店里的头饰在陈雪华耳旁比划,“刚好现在店里不忙,工期也来得及,我定一套送你,就当新婚礼物。”
她是真的很喜欢陈雪华这个姑娘。她聪明,有主见,心地善良,贺兰和蒋梅初到陈庄村时若是没有她多方照顾,母女俩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
食品厂建起来后,她起初虽然也和许多人一样对食品厂十分排斥,但后来却是第一个转变态度的。工作上她向来兢兢业业,销售额曾经连续三个月蝉联全厂第一。即便后来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也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而是从自身方面找问题、想办法,一直力争上游。
曾经销售科里贺兰最信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陈雪华,另一个就是陈进峰。可惜这二人没能携手走到一起,陈雪华这颗好白菜最终被村支书家的猪给拱了去。
眼下还能是好姐妹,待陈雪华婚后就不一定了。以贺兰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会脱胎换骨,是他人的妻子,儿媳,母亲,排在最后的才是她自己,有的甚至最后连自己是谁都无所谓,更遑论友情。
因此贺兰想送陈雪华一份她真正心仪的礼物,为两个人的友情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好,留给她最美的青春年华做纪念也罢,总之希望她喜欢,并且开心。
被所谓的爱情和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冲昏头脑的陈雪华体会不到贺兰的良苦用心,她大大方方的点头同意,然后真心实意地握住贺兰的手,说道:“等你结婚我也要送你一件。”
贺兰心说那可有的等了,搞不好将来你的孩子读初中了我都未必有机会穿上秀禾服。
一件秀禾服一千八百八十八,贺兰觉得便宜极了,陈雪华却连连咋舌,她无名指上那枚高远达送她的黄金戒指也才348块。
贺兰看着那枚重达4克,还需要托关系才能买到的素圈戒指,心道金价现在才70块钱每克,真便宜啊。高远达也够抠门的,今年食品厂的分红村里每人能有两千多块,他却只拿区区一枚戒指来打发陈雪华。
想到一身秀禾服端庄秀丽的陈雪华浑身上下只有一个金戒指压阵,贺兰便觉得愤愤不平。她拒绝了成衣店老板推荐过来的一系列“时髦”头饰,暗下决定要给陈雪华再买一套头面。
然而首饰方面她一窍不通,能请教的也就只有金香玉一个人了。可惜金香玉出国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到现在还没回来,贺兰每每打去她家里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为了赶在陈雪华婚礼前将头面搞定,贺兰开始一天三次打电话给金香玉的座机号码,皇天不负有心人,婚礼前一个礼拜电话终于被金香玉本人接了起来。
“结婚用的头面吗?要金子的呀,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这里有现成的。”金香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悦耳,娇滴滴道:“不过我最近有些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和你见面,这样好了,我把东西放在砂锅居,你抽空去那里取。”
转天贺兰来到砂锅居取东西,弥勒佛将店留给上次那个短发女人打理,引贺兰经过厨房来到里侧的一个隔间。
屋子里一张老旧书桌上摆着一个不算小的红木首饰匣子,弥勒佛示意贺兰自己去打开。
精巧的黄铜锁片揭开,贺兰将首饰匣子的上盖轻轻一掀,刹那间被满室光华晃得险些睁不开眼睛。
首饰匣子总共有两层,上层随着盖子的开启自动从底部上翻,露出上下两层的珠光宝气。
没错,金香玉拿给贺兰的不是一套头面,而是两套。上面那层金灿灿的是黄金头面,分为头饰、耳环、项链和手镯四个部件。下面那层繁复的簪钗环佩恕贺兰见识短浅,她看不出来是玛瑙还是翡翠材质的,甚至多看一眼都得小心翼翼。
“好看吧?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香玉的陪嫁。”
;弥勒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指着首饰匣子说道:“就连这匣子都是好东西,小叶紫檀。”
贺兰对弥勒佛的话深信不疑,就算他说这些东西是三十年前的她都信。端看上层黄金头面的做工她就知道肯定是出自老手艺人之手,根本不是现在的机器能打出来的花型。
可是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了,相当于她不过想要一瓶矿泉水解渴,金香玉却给她端来一盆十全大补汤。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而是压根就不合适。首饰是给人戴的没错,但很多时候首饰也挑人,贺兰直觉陈雪华撑不起这套黄金头面,下面那层她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一把将首饰匣子重新合上,贺兰死死按住匣子,像是怕手底下的东西会长翅膀飞出门去一样。
“这个我买不起,真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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