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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立雪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夫人让两位少夫人都去她那边用晚膳。
彼时已至酉时,伶儿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只等着元戈种好刚买的桃树苗都开饭了。这时候让过去,只怕用膳是假,立规矩才是真。
元戈接了帕子擦了手,笑呵呵地打发了立雪堂过来的丫鬟之后直接吩咐了开饭。用膳时也半点不见着急,一边夸着伶儿手艺,一边还顾得上招呼着鉴书多吃些,吃饱喝足一刻钟过去了,这才擦了擦嘴巴,带着拾音朝着立雪堂去了。
进门这些时日,除了那次敬茶,元戈就不曾见过这位婆母了,对方没有要求她在跟前晨昏定省地问安伺候,她也自觉地不去惹人嫌……但其实她也清楚,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的,这几日与其说是相安无事,不如说是在等待、也是在试探,如今,该来的,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
到了立雪堂,就见着清汤寡水几只小菜搁在那里,恪靖伯夫人王秀茹端坐正中,垂着眉眼面无表情,手中端着茶盏,杯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茶水中的浮叶。漫不经心,却又压抑沉闷。
李氏姑侄都在,坐在王秀茹右手边,李氏眼观鼻、鼻观心,亦是作壁上观的模样,只李金凤到底年轻,尚有几分喜怒形于色——那是小人得志的喜悦。
看来,是提前告好状了。
元戈心下已有几分计较,脚下微顿间收拾完表情,乖乖巧巧进了屋,屈膝行礼,“母亲,儿媳来迟,母亲勿怪。”
李玉霜左右逢源的本事再次用上,笑呵呵地打圆场,“落枫轩距立雪堂是远了些,弟妹又是初进府中,这歪七扭八的路还没熟呢,路上耽误些时间也是寻常,母亲您莫要怪她……想当初我进府的时候,为了不闹笑话,趁着夜间无人偷偷在府里走了好几遍呢!”
王秀茹掀了掀眼皮子,冷嗤,“立雪堂还能有锦绣阁远?去锦绣阁倒是跑得勤快!我也不愿做那恶毒婆母天天让你立规矩招你怨憎,只是你自己扪心自问成亲才几日就成天往外跑,像个什么话?再者,这府中的路尚不熟悉就老老实实跟着丫鬟过来,怎生还要耽误这许久?什么天大的事情,让长辈等你用膳?温家出来的姑娘就是这样的教养?”
说完,又掀了掀眼皮子,表情轻慢不屑,显然是瞧之不上的。
元戈仿若未觉,只温声解释,“母亲冤枉。夫君说他爱吃桃,儿媳寻思着落枫轩地方大,就去买了棵桃树……虽说外头也有卖的,但总没有自家种的现摘现吃的新鲜不是?丫鬟过来的时候,儿媳正满身满脸的泥,来母亲这边总不好失了礼数,是以在梳洗上耽搁了些时间。”
至于宋闻渊爱不爱吃桃她不知道,她就是笃定了宋闻渊不会戳穿自己是以搬了挡箭牌胡言乱语。
只王秀茹脸色半分不缓,看似是铁了心要借着今日这机会发发难给她一个下马威了。闻言也只是阴阳怪气地说着,“你倒是有心……只是你到底是新进门的儿媳,如今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自己还能不清楚?你要时刻记得,如今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是温家,而是恪靖伯府!像你这样的,但凡面皮子薄一点的都不敢出门,你倒好,一个劲往人堆里钻……”
这还在点她去锦绣阁的事情呢……大概这才是王秀茹真正在意的点吧!
元戈乖顺颔首,笑嘻嘻地应着,“是……儿媳都明白的。这锦绣阁的两身衣裳是夫君安排了绣娘上门做的,本也不必我亲自登门去取,只是回来途中途径锦绣阁,听着有人与小二起了冲突,言语间似是提及了自己是恪靖伯府的李小姐……儿媳以为是大嫂,想着终究是一家人不能被人欺负了去不是?是以这才下车了解情况,没想到是大嫂的娘家侄女儿……”
说罢,玩味一笑,看向李金凤,“李家小姐,你说是吧?”
恶人先告状,真当她元戈是软柿子好拿捏呢?
王秀茹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不假,但相比之下她显然更不喜欢隔三差五过来打秋风的李家人,如今知道李家人在外还打着恪靖伯府的名头闹事岂不是更加深恶痛绝?这李家人的脑子看来都不大好使哇!
瞧,王秀茹脸色骤冷,几乎是慢动作一样地偏头看去,后牙槽咬得腮帮子都僵硬着,字字句句问道,“是这样吗?李小姐?我倒是不知道,我恪靖伯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李小姐……你同我解释解释?”
“母亲……”李玉霜甫一张嘴,王秀茹手中茶盏重重搁下,“咚”的一声,李玉霜浑身一哆嗦,声音戛然而止。
“往日里本夫人不愿同你斤斤计较,你便真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眼神不利索了?我不说你,是看在宋子尧非我亲生,说多了倒显得我善妒不容人。”王秀茹接过元戈递过来的帕子,垂着眉眼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背上沾到的茶水,掀了眼皮子冷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不欲插手,但你要记着,你如今不是什么李家的姑娘李玉霜,你是我恪靖伯府的儿媳李氏。”
李玉霜脸色难看地在桌下狠狠拧了一把李金凤的胳膊,咬牙挤着笑应道
;,“是,母亲教训的极是。这丫头到底还小,平日里我便总惯她几分,却不知她在外面是这般行事的……回头我再教训她。今日倒是要感谢弟妹阻拦了。”
元戈正弯腰给王秀茹倒茶。
她长了一张温和绵软的皮囊,此刻轻笑斟茶的模样有种欺骗世人的乖顺,王秀茹侧目打量着,面色倒是好看了不少,抬了抬手,招呼着,“这些事让嬷嬷来就成,你也坐吧。”
“是。”元戈低头应着,端端正正坐了,才笑着看向对面,“大嫂是哪里的话,一个屋檐下不说两家话。只是大嫂,我祖母一直对我说,这小孩子呀,若是家里人不好好教着,往后出了门总要吃外头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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