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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明安心不在焉了一整天。
小时候住在隔壁楼上的何小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一个小角落里,他本以为已经遗忘。但他发现自己还记得那温柔如水的声线,记得那筒被扔到垃圾桶的山楂片,她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了。
最后,常明安决定还是再跑一趟。
第二天下班,他又回了老房子那里,直接上了隔壁楼,一层一层地数着,上了四楼,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地敲了敲门。
他忐忑地等了会儿,发现没有人应门,又敲了敲,还是没人,他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场梦。
对门有人开门出来扔垃圾,见常明安杵在这儿,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找谁。”
常明安忙指了指没人应的门,问道:“你好,麻烦问一下,这儿有人住吗?”
“有。”那人上下打量了常明安两眼。
常明安不明所以,继续问道:“那她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对门把垃圾袋放在门边,“砰”一声关上门,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和鄙夷。
已经入秋了,楼道里有点穿堂风,常明安点了根烟,站在门边抽了起来。普普通通的铁门,上面贴了个红底福字,破破旧旧的,不知道是几年前贴的了,一个角脱了胶,耷拉下来,在风中微微晃动。
一根烟抽完,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把目光投到常明安身上,仿佛他是长了三只眼睛的怪物,每当常明安和他们的目光对上,他们又急匆匆地走过,唯恐常明安与他们搭话似的。
等抽完第二根烟,还是没有人回来,常明安还没吃饭,肚子叫了起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正打算要走,楼道里突然传来了高跟鞋“叩叩叩”敲击楼梯的声音。
常明安凝神看去,她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旗袍,长到小腿中间,像一竿临风的秀竹。她见常明安站在门边,皱着眉头,狐疑地看他。
常明安发现她只矮自己小半头,凛冽的梅香若有若无,他无措地说道:“你、你好。”
她点点头,说道“你好。”
声音比常明安想象中低沉一些,还有些沙哑,还有点儿鼻音,听上去像是感冒了。她自顾自从搭扣小包里掏出一串丁零零响的钥匙,开了门,侧着身子说道:“进来吧。”
常明安愣住了,这样随便请陌生人进屋,太不小心了。
他正犹豫着,见屋主人已经走进去了,只好跟着进去,顺手掩上门。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出乎常明安意料地杂乱,东西胡乱堆着,从敞开的卧室门看进去,床上也是一片凌乱,被子胡乱堆着,漫不经心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性的房间。
常明安在屋子里局促地立着,他个子高,在狭小杂乱的房间里很不自在。领他进门的屋主人反而自在的很,扶着饭桌脱了高跟鞋,随意地扔在一边,一双脚赤着踩在地上,弯腰的时候旗袍的腰臀处绷得很紧。
常明安匆忙移开目光,搓了搓鼻子尖,说道:“天气凉,不要赤脚。”
她赤着脚踩在地上转过来看着常明安,她脚趾甲上也涂了艳丽的正红色,衬得皮肤雪一样的白。她用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杏核眼看着常明安,一言不发,抬起手开始解旗袍立领上的盘扣。
“你……”常明安慌张起来,想要抬手去阻止她,又不好意思碰,往后退了两步,绊到地板上摆着的一张小木凳,差点没站稳,狼狈得很。
她的盘扣已经解到了胸前,柔软的面料耷拉着,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平坦一片。
常明安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
那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本来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脸狐疑地看着常明安,接他的话道:“是男的。”
常明安如遭雷击,这下才发现,面前的人将长发全部拨到脑后去之后,露出来的肩膀比普通女性宽了一些,本来被旗袍立领遮住的地方露出来,有明显的喉结,被修饰过的五官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男子英气,只是他长相本就秀气,身板也纤细,气质先声夺人,迷了常明安的眼睛。
那人皱着眉头,微微瘪着嘴巴,不耐地上前,用涂着红色指甲的手,将常明安推了一把,解了一半的旗袍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一些,露出锁骨、胸膛还有大半边肩膀,白里透着一点点粉,像初开的桃花瓣。
他嘴里咬一根刚刚从桌上拿起来的皮筋,两手挽着碍事的头发,含含糊糊地说道:“要做就做,不做就滚。”
常明安这辈子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此刻也没有,但眼前的人有着模糊性别的美,率性可爱,他满脑子的话不知道该如何问起,目光停留在他仍旧赤着的脚上,可能是地板太冷,脚趾不安分地蜷起又伸展开。
常明安用脚把乱摆在门边的一双女式拖鞋挪到他脚边,说道:“穿上再说。”
长发已经被他三两下挽起,扎得不甚认真,有好几缕漏网之鱼,落在颈边。他似乎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常明安,秀气的眉扬起来,他画了精致的妆容,眼线随着眼尾微微扬起。
“原来是个好人。”他这样说道。
莫名被夸的常明安又把拖鞋踢了踢,坚持道:“穿上吧。”
“不穿。”
他轻轻一笑,将常明安的好意一把踢开,拖鞋一只撞在桌角上,一只被踢到沙发底下,不知所踪。还不等常明安生气,他上前两步,一双手臂挂在常明安脖子上,身体也贴上去,凛冽的梅花香味一下子萦绕了常明安满身。
他像是攀附大树的藤蔓,柔弱无骨,附耳小声,意有所指。
“反正都要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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