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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再、再坐一会儿吧。”天鹅急切地挽留她,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起身。长久保持同样的姿势使他双腿痹痛,脚尖刚一触地便觉得发软。天鹅预感自己是站不起来了,可能会在普利希女士的面前摔个人仰马翻。
&esp;&esp;不少电影情节在天鹅的脑海中闪回,基本都定格在某个注定以身入局诠释黑色幽默的倒霉蛋一跤把自己摔上西天的场面,这太丢人了。天鹅已经想好自己站起来之后要说什么了,他得解释一下,尽量挽回自己的形象。他是因为在飘窗上坐了七个小时,大腿连着后腰都麻木了,才会摔跤,绝不是被特伦蒂那家伙吓得。虽然起初自己是被她吓到,但也不至于腿软这么久,大体来说,他还是个坚强的男孩儿——在撞进普利希女士的臂弯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顿时消散于无形。
&esp;&esp;那只手迅即地探进窗台与他身体的间隙,平稳地托住他的后脑,于是天鹅看待普利希女士的目光变成了一种仰视。撞入他眼帘的是摇晃着滑落肩头的发梢,月光满蘸,一晃又如刀光,有些刺眼,于是天鹅的视线慢慢向上移,最终触及她的双眼。
&esp;&esp;“好险,差点儿就摔了。”普利希女士非常绅士地减少肢体接触面积,抬手让他扶着,关切道“喝点水吧?我去给你倒。”
&esp;&esp;“别走,可以吗?”
&esp;&esp;天鹅紧握她的手腕,小指扫过她手背温热的皮肤,指尖倏忽升温,一点热切的盼望登时烧遍他的全身。他觉得自己独居将近半年的屋子太空旷,也太不安全了,仿佛时刻有双冷眼在暗处盯着他,非常可怕。
&esp;&esp;“很害怕是吗?”白马兰说“回卧室休息吧。我陪你说说话,等天亮了再走。”
&esp;&esp;第一次见到埃斯特·普利希的时候,她是冷硬绝情党首形象,她是教母的女儿,是被集团使用到极致的一把刀。可是在生活中,她是什么样子?与结社、政商都无关的生活里,她是什么样子?她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会被顽皮黠慧的女儿气得摔书吗?她会像图坦臣说得那样,挽起袖子、叼着扳手修家具吗?在养父的墓碑前,她会俯下身、低下头,折皱昂贵的衣摆与鞋面,对他说‘我很想你’吗?她的皮肤是温暖的,她的心呢?也是温暖的吗?
&esp;&esp;在吻她之前,天鹅犹豫了。
&esp;&esp;她是图坦臣的丈妇,她爱的是图坦臣。自己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esp;&esp;但这样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很久。无所谓了,原本就是分处于地球两极的人,从来都没有过机会。
&esp;&esp;天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无法名状的情绪正在暗自滋生。他很矛盾,很痛,也很羞耻,他急切地希望在这异国她乡能有一个人短暂地爱他。今晚她们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总有一天他得去面对图坦臣。可与此同时,他内心又祈祷普利希女士能永远记住他。
&esp;&esp;——我不是故意的,图坦臣,对不起。可是…可是有这样的丈妇,被她关怀着、疼爱着、保护着,感觉一定很好,对不对?
&esp;&esp;天鹅是清醒的,在清醒中做梦,心动与心碎同时发生。
&esp;&esp;——让我当一次你、过一次你的生活。就一次,好不好?到天亮,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我向你保证,她心里还是只有你。
&esp;&esp;“对不起。”天鹅低喃着,如水般漫涨的月色将他淹没。
&esp;&esp;白马兰走到客厅的餐桌前给他倒了杯水,顺手拿起小毯子。她一边询问‘你需要什么吗?零食?巧克力?吃点东西吗?’一边进入他的卧房,天鹅跟上去,从背后抱住了白马兰。
&esp;&esp;“我什么都不要。你别走。”天鹅低声说着,双手穿过褶皱的衬衣下摆,扶住她贴身裁剪的裤腰。白马兰侧过脸,她脸容的一半隐没在屋内的阴影中,眉眼愈发显得乌浓。天鹅注意到她嘴唇的弧度刻出些许情欲的哗然,但她只是转过身,将水杯贴近他的唇畔,动作轻缓地给他喂了点水。
&esp;&esp;“我明白了。”白马兰朝一侧倾身,将水杯放回桌上。
&esp;&esp;她身体的大半仍然隐没在卧室的黑暗中,光影分割的切线阻隔在她们之间。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些幽微的亮光透过玻璃合金的隔断门忽明忽暗地闪烁,像他剧烈的心跳。在进入卧室的前一刻,天鹅停下来,他预感到自己一旦踏入房门,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sp;&esp;“人性是七情六欲,这究竟是前行的阻碍还是前行的动力?”天鹅想和她在一起,最起码,在此时此刻,他是想的。他再度搂住普利希女士的身腰,低声询问道“情绪究竟是使人突破认知极限的催化剂,还是…一种低级的错误?”
&esp;&esp;“我不知道。我想,当现实与你的渴望、期待,或靠近或远离时,你就会产生情绪。”白马兰在他进入卧室以后关上了门,将都市的光污染隔绝在外,“情绪只是这种矛盾的产物,无关你与外部环境的互动,它没有用。它既不会帮助你,也不能阻碍你。”
&esp;&esp;他的体态优容,是年少时登上赛场的基本功。骨相、线条、肌理,处处精致,让人着迷。白马兰在暗中摸索着天鹅,感受到他细碎的颤抖:那些由重迭线条所构成的阻滞感与流动感,角度倾侧、交相呼应的微妙态势,因为体脂偏低而根根浮突的血管与肌腱,和她拥有过的那些男孩儿都不一样。她垂涎天鹅青春的身体。
&esp;&esp;“我只知道,低落的情绪会产生皮质醇。任由皮质醇堆积在身体里,不好。”
&esp;&esp;他看不清普利希女士的脸,但能清晰地听见她故作无知的声音里带着情味。天鹅环抱她的脖颈,她丰厚柔软的发丝在指缝间流淌。太黑也太静了,他手掌的纹路擦过普利希女士的胸脯。在这种时候,她的心怀是软的。
&esp;&esp;“吃过药么?”普利希女士的膝盖楔进他的腿间,布料擦过腿肚,触感像某种无毒的冷血动物。天鹅摇头,轻声说“我做过皮埋。以前在队里的时候,教练让做的。不取出来,就没事儿。”
&esp;&esp;“在哪儿?”白马兰顺着他的手肘一寸寸地往上摸。床很软,酝酿着让人难以喘息的温热漩涡。天鹅牵引她摸向自己左上臂的内侧,单薄的脂肌透出植入物微小而隐秘的轮廓。白马兰轻轻落下一吻,他受惊得浑身一抽,惹起爱人不留情面的嘲笑。
&esp;&esp;白马兰寻到他缝匠肌的,沿着向下的走势摸到耻骨,“抬腿。”随着天鹅听从的动作,那柄硬挺高热的性器触及她的手背,而白马兰仍然沉溺在这具陌生肉体的触感中,腘绳肌群韧且软,手感极好,膝窝的皮肤柔嫩温热。她摊开虎口,捋过天鹅修长紧实的小腿,摸到他角质增生的脚踵。
&esp;&esp;“你的足弓长得很好。”白马兰说“形状很完美。”
&esp;&esp;“都是茧。”天鹅没有流露出一贯的坦然和自洽,反倒很有些羞怯,一并抬起小腿,将自己的赤足从她手里挣出来,问“不觉得很剌手吗?”
&esp;&esp;那倒是,摸着像石刻。白马兰俯身吻他,在他耳边低声笑,说“艺术理应有个去神秘化的过程。艺术家也一样。”
&esp;&esp;是这样的吗?天鹅此刻想不清楚,也没有精力想了,只要她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嫌恶,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esp;&esp;待天鹅略略回神,他与普利希女士之间的距离已近得不能更近。普利希女士握住了他的脚踝,明晃晃是一张铺天盖地的情网在自己的腿根蠢蠢欲动,网罗着欲水与爱火,向他灭顶而来。
&esp;&esp;是人眼适应了黑暗,还是天光已经朦胧?天鹅能隐约地看见混血普利希,他知道对方一定也能看见他。这场景依稀像她们头回见面,私密场所,奢侈地段,纸醉金迷的装潢与艳场声色沦为同谋。脱衣舞男极力展示身体,散发出的美感浃沦肌髓,被粉饰的罪恶冥顽不灵,迷惑人心。
&esp;&esp;天鹅打从心眼儿里不认同克里斯的所为——他是在好几天之后,才茅塞顿开地想明白自己是他预备讨好混血普利希的礼品。但如果时间能够回溯,早在那天晚上,他就应该邀请普利希女士在他的枕畔过夜。毕竟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图坦臣,他还可以假装是他先来的。
&esp;&esp;对于天鹅此刻的神色与状态,白马兰非常熟悉。她是夜场的常客,在猩红惨绿的霓虹灯下、隆隆迫近的鼓点声中,人群往往会呈现出群体性的迷幻,不管什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得心应手、顺理成章。天鹅就陷在这样的状态里。和朋友的丈妇偷情显然不属于他原本的人生计划,他为逃避而不期然地沉沦,因羞惭而短暂地忘情。
&esp;&esp;先贤是怎么说的?
&esp;&esp;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esp;&esp;“你的脸红了,呼吸变得很快。”白马兰将手指搭在他的小腹上摩挲,力道介于掠夺与爱抚之间,在肤表留下一枚又一枚的浅红印记,“感觉怎么样?”
&esp;&esp;事已至此,听我的劝,先享受吧,人生苦短。
&esp;&esp;陌生的话语随着呼吸自然地倾吐,白马兰第一次问床伴这种问题,不带任何审视和演绎的成分,只是甜蜜的互相品尝。她觉得在与特伦蒂短暂交锋之后,应该奖励一下自己。她想要付出爱,这会让她感到轻松和舒适。她选择天鹅作为接受的对象,原因也很简单。梅垣匮乏的精神世界让他无法承载这样复杂的感情、弗纳汀过于直白的大脑使他不具有庄重的态度。至于图坦臣,如果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图坦臣,白马兰想,她应该也会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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