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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蕙在旁哭笑不得。
她始终不赞成瑟瑟联姻的主意,因头先女皇也是如此安排她与武延基,但两下里无意,魏王更是老大的不情愿,拖来拖去就拖黄了。
再者,她与颜夫人母女亲近,辗转得知不少太平公主府秘闻,公主与武攸暨被迫成婚,彼此怨怼,夫妻关系十分恶劣,却又不得不忍耐,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粉饰武周盛世的活招牌。
贵为女皇掌珠尚且如此,瑟瑟嫁到武家,定然也要重蹈覆辙。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见她们三个都乐在其中,尤其瑟瑟,并不是勉强为之的样子,更多的,倒是初入神都,看什么都新鲜,想在武家儿郎身上试试手段。
因此李仙蕙也放下心事,凑趣儿道。
“圣人不催我回宫,我也瞧瞧你能钓上哪条大鱼。”
瑟瑟重重哼了声,从韦氏身后掏出个笸箩,里头顶针、麻线、锥子、绣片一大堆,还有半副没收口的暖袖。
李仙蕙定睛一看,愈发笑了。
“这不是豆蔻的么?你一时技痒,连人家的活计都做啊?”
瑟瑟嗯了声,拿针在鬓角擦了下,不服气道,“你们等着瞧罢。”
韦氏笑着拈起花样子在手里摩挲。
三个孩子都好,瑟瑟更是一心向着家里,寻常女孩子把婚事看的比天大,甚至为攀高枝儿,踩着娘家人出嫁的也有,她明明每回见了武崇训便浑身不自在,偏要装出一副可怜可疼的娇气小姐模样儿,乔张做致,不过是借武家一点庇荫,保住不成器的阿耶罢了。
“我们住在梁王府不走,便是服从了圣人的意思,梁王也做一样打算,所以殷殷挽留,绝口不提庐陵王府的建设进度。可是离上元节只有十日了,倘若圣人当真册立阿耶,那咱们昂着头搬进东宫,从前种种,全不作数,倘若还是立魏王……”
瑟瑟十指翻飞,暖袖上变出一朵六芒雪花,顿了顿,从容再走一针。
“武延基好办!我就嫌他蠢的来。”
李仙蕙哦了声,道这却不妨。
“武家香烟鼎盛着呢,武延基是长房长孙,嫁他自然最好,但你若实在看不上,底下还有两个小的,魏王尤其不喜幼子武延秀,嫌他脂粉气重,他性子也着实烈些,十五岁就搬出去单住了,中间还有一个武延寿,三月正当加冠,到时候请梁王带咱们去观礼,你就知道了。”
李显默默听了半晌,转头去看南窗外的院子,妻子女儿各有主意,商量的有来有去,并没人想起问他意见,他也没有什么话能插进去。
武三思那位早逝的元配夫人,性情想来很是清雅婉约,枕园就专在小里做文章,亭台楼阁散落零碎,一座接着一座,彼此回廊连接,曲径通幽,挪两步景致就是一变。区区三进的院落,因着设计精巧,倒编排出好大一篇文章,屋顶茑萝翠绿的藤蔓爬过青瓦白墙,偶然攒出一簇小小的红花,明朗又养眼。
瑟瑟喜欢茑萝纹,衣袖、帔子上,总带一星半点,团扇上也有。
李显摇着扇子,想起十来年前做英王时,长安的旧宅,从出阁读书,一直住到移居东宫,就在朱雀大街旁的开化坊。论地段,比梁王府还好呢!可是从他被贬出京,那房子便被女皇挪去建了荐福寺,修了小雁塔,再也不能讨还了。
房州的天总是阴沉沉地,为防止溅水,屋檐修的特别深,室内更显幽暗,还有一种天井,方方正正,水渠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处,沿途青砖吃饱了水,长出密密青苔,那种潮湿的阴气让他从骨头缝子里都冷,都疼。
——谁不想回神都来呢?
李显怅然摇头,可是回来了,就有无穷无尽的阴谋、算计,这么一想,他又宁愿在房州发霉。
韦氏伸只手过来,搭在李显冰凉的腕子上,热烘烘的叫他好舒服。
瑟瑟道,“流苏乱打听又爱传话,郡王性情敦厚,显是辖制不住她,搁在跟前麻烦,就是咱们不好张嘴买人,倒像是嫌人家招待不周。”
望窗外屋舍连贯起伏的檐牙,日光掠过琉璃瓦,勾画出变幻的色泽,她慢悠悠下了决断。
“不从外头买,就从现成的里头挑罢。”
韦氏没听见,转而问李仙蕙。
“琴熏是梁王的女儿,那个小的呢?”
一面说,一面扬声叫豆蔻倒茶。
流苏送了武崇训出去,耽搁半天才进来,想也知道是寻人发牢骚去了,这会子跟着豆蔻一道进来,果然殷勤,笑盈盈打开柜子,取了对美人槌捧,就立在韦氏身后替她捶肩,一面听李仙蕙道。
“孝明高皇帝兄弟四个,长房和三房只有爵位,并未入仕,二房从楚王武士让往下传承,有四子七孙,孙辈中四人入仕,其中武攸宁和武攸宜最受器重,一个左羽林大将军,一个右羽林将军,都是要紧武将,位高权重,事情也繁杂。这两年边境不太平,西南吐蕃闹个没完,东北么,契丹又来打冀州,千头万绪,搅扰得圣人烦心,将好上个月,两个都调去边境领兵,都是阖家上任去的。”
韦氏年轻时做过太平公主的侍读,沾公主的光,授业恩师乃是大名鼎鼎的儒将裴行俭,几卷裴氏自创的兵法并阴阳历法,常在掌中翻阅,虽无甚心得,到底对朝廷的制度十分熟悉,因好奇地问。
“北衙将军出镇边关,禁中的职务,难道不曾命他卸了么?虽是姓武的,圣人向来多疑,对儿女尚且着意刺探,何况依附来的亲戚?”
李仙蕙捋了捋瑟瑟的鬓发,对这个棘手的问题,有些不好回答,阿娘只当降服了两个丫头,说话便没遮拦,可见当初灭族大亏,还没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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