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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话头一转,笑道。
“这么说来,我那几位魏王府的表哥,不正与小杨将军一般处境么?”
她扳着指头数,“大表哥么,只会抱怨,四表哥不敢见人,六表弟……”
“他比你大!”
司马银朱知道出城时瑟瑟与他狭路相逢,不由得失笑。
“淮阳郡公刁钻古怪,十四岁便与魏王翻了脸,蒙也不曾好生开,这几年混进千牛卫,听闻弓马上倒是有两把刷子,未曾尽把光阴荒废。可是他这样叛出家门,丢了长辈庇荫,往后前途如何,就难说了。”
瑟瑟说那不明摆着的吗?
“他至少比大表哥、四表哥强得多了,其实魏王府到了这个份儿上,嗣王头衔还有何用?反而是谁承袭了去,圣人再看见他,就想起魏王窝囊可笑,提起来就晦气!倒是六表哥早早投入军中,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瑟瑟欣赏武延秀,司马银朱想想倒也合理。
两个都是胡闹里带着一股子精怪,不过她小孩儿家家,说话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只怕明日就忘了。
“今日茶叙到此为止——”
她起身站到灯下,扬声叫人进来收拾。
“总之小杨夫人与小杨将军伉俪情深,年纪轻轻不肯二嫁,独自执掌杨家偌大家业,此番带女同来,必是有些长远打算,两位郡主撞见了,当热情垂问,好生与人应酬。”
瑟瑟与李真真同声应了,两京亲贵,本以李武韦杨四家最尊,撇开李武两姓宗室,韦家又犯忌讳,杨家就是挑头儿,自然好好敷衍。
梳洗了放帐子先睡,直到夜里李仙蕙回来,瑟瑟才问半句,她已打着呵欠昏睡过去,李真真向来贪睡,打雷也惊不动她,瑟瑟却走了困劲儿,仰面躺着,瞧窗外细细一钩上弦月。
音声人吹拉弹唱,就在几重院落之外,零星几个音符漏过来,分外别致,想到阿耶和二姐昼夜陪侍辛苦,便庆幸在圣人跟前没脸面,偷出多少空儿来。
歇了两晚,终于走到嵩山脚下,天气愈发闷热,沿途供冰不及时,巡防的又络绎不绝,窗户不好开大了,贵女们受不住,纷纷抱怨起来。
临近中午,莲实往前头转了一圈,回来坐在车辕上,打开小窗向里道。
“到底是府监会办差,昨夜便命千牛卫在那土坡底下扎了许多草亭,四围用幔帐隔开,专供女眷下来吹风,午饭就在那里吃。”
她松开领扣,拿帕子扇凉风。
“再熬一熬,等上了嵩山就凉快了。”
瑟瑟等听了都松一口气。
虽说沿途州县竭力供给,到底比不上在家,十几箱衣裳等着替换,只愁穿不过来。出门在外,拢共就带了箱,怕山上风冷,还得备着夹的、织锦的,单说春衫,已是捉襟见肘,要穿洗过的了,偏偏连续两晚换地方歇宿,洗衣妇远远不够,多拖几天,要闹出笑话儿了。
她抹着额上热汗,希冀地望一眼前头马车,已在挨个卸客,忽然想起来。
“诶,也不知阿娘在京里,见到二哥没有?”
提起这个从未谋面的兄长,瑟瑟又向往又担忧。
李重润在韦氏口中实是完人,容貌好,性子好,又天生聪颖,所以得高宗金口玉言,婴孩时便封为太孙,是指定继承李唐江山的人物。因有这样的哥哥,她才敢事事冲在前头,总觉得有日哥哥出来了,全家人便有好日子过。
李真真脸上也有一瞬的沉重,但立刻又笑起来。
“二哥十来年没跟圣人住,兴许是好事?你瞧圣人这把年纪了,还闹腾到二更天,上回女史说,颜夫人开课比早朝还早,两下里夹击,点灯熬油的,把人累死了。”
三姐自来处处偷懒,能躺着便不肯坐着,瑟瑟笑着点头说很是,这时有宫女来催请,马车动起来,片刻停在草亭前。
伺候的嬷嬷弓着腰上来搀扶。
“郡主,中午因只歇半个时辰,各家顺序下车,夹着亲友之间,已是乱了尊卑,前头亭子里坐的杨家女眷,独夫人有诰命,几位姑娘都是白身,一处歇息,恐怕辱没了您。”
瑟瑟殷切地与她客套。
“杨家是圣人的亲眷,我们与几位姑娘论起来也是表亲,怎敢嫌弃?就想借这回攀交呢。”
她眼尖,见草亭里头坐着三位年轻姑娘,遥遥望着,都是朱颜绿鬓、风姿绰约的美人,恰好杨夫人未在身边陪伴,也无侍候人等,便起了亲近之意。
“嬷嬷去置办茶水吧,你们也不必过去,大家年岁相当,几句话就熟了。”
她嘱咐了一声,理了理衣襟簪环,拉着李真真过去了。
且不说瑟瑟姐妹与杨家姑娘攀谈何事,只说官道往前蜿蜒,爬上土坡,坡上种满了柳树,全叫太阳晒的蔫儿了,树底下巴掌大的阴影里,左千牛卫三三两两或站或蹲,也都歇着。
武延秀在外头从不脱面上锁子甲,身上细鳞铠穿脱麻烦,也懒得卸,前胸后背晒得滚烫发燥,唯有举高水囊往脸上直接倒,刷拉拉冰凉的水花儿,漏下几线钻进护项,顺着喉头流过胸膛,好爽快。
居高临下地,他的视线越过锦绣幔帐,看见武崇训骑马绕过来。
因要侍驾,他脱了丧服,重换红袍金冠,映日堂皇,说不尽的意气风发,走到亭前叫出瑟瑟,从怀里掏出折扇为她遮阳,一红一绿轻薄的衣角纠缠,仿佛白杨树向棵小柳儿倾身。
武延秀啧了声,好一对郎情妾意撂不开手,回头问裘虎。
“几时上山?”
边问奇怪他手里拿着纸鸢,“你带这哄孩子的东西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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