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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再次去到熟悉的破败小区,祁扬比上次熟门熟路了很多,他站在门口发完一条消息,然后敲了敲段朗的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段朗上半身赤裸着,见来人是祁扬后表情从凶恶软化下来,他微微扬了扬眉,侧身道:“进来。”
客厅内落地的大风扇依旧在不停地摇头工作着,祁扬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发现沙发上的洞又多了不少。段朗顺路从冰箱取了两罐啤酒,拉开递给祁扬,结果酒时,祁扬注意到他胳膊上有很多增生的疤痕。
顺着看上去,段朗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套上衣服,祁扬轻易地看到他身上也有不少的疤痕在。
“热吗?”段朗问。
啤酒是冰的,祁扬喝了口,摇头。
“没空调,太费钱了那玩意,我交不起电费。”段朗直白地说。
昔日在最吃钱的私立学校当了太久的同学,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现在看着眼前的段朗,即使前不久曾经见过一次了,可祁扬依然会觉得恍惚。
段朗沉沉地叹了口气,叙旧问起:“你这两年怎么样?”
“挺好的。”祁扬说。
“你家……”段朗下意识不过脑子地开口,说到一半又停住,转而说:“我家当时破产得还挺突然的,后面就没什么机会跟你们再有交集了,也不知道你跟你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祁扬表情松动了些,他似是笑了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段朗看着他,跟着笑了:“关心一下还不行?挺好的就好,看你也不像日子过得差的人。说真的,我这些年……以前致清的同学,我就见过你。”
他说完,像是怕祁扬不信似的,啧了声,虽然带了些不愿,但还是主动说:“虽然禹城就这么大片地,但是我实在是不敢见他们,我远远的看到了我都躲。——我就见见你还行,感觉……可能是,觉得你不会笑话我。”
“我笑话你干什么,”祁扬眉梢一抬又很快放松下来,“上学的时候你都没笑话过我,我笑话你干什么。我现在勉强还能看着像回事,多亏了我爸对我妈那点情谊,也有可能是为了面子,私生子也是子,被查到养在外面饿死了他脸上不好看。”
段朗坐姿大马金刀,爽朗地仰头笑了起来,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就好。对了,你那个神经病弟弟,这几年还找你麻烦吗?”
神经病弟弟。
这个说法久违了,祁扬想起祁晗,不由地眯了眯眼,他反问段朗:“怎么可能消停?”
段朗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还没完没了呢?我记得当时在学校带头霸凌的就是他,我还以为你俩有仇,那小子女朋友多啊,但是你长得说实在比他好看,我当你抢了人家女朋友呢。结果一说,还是亲兄弟——”
他摇摇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又说:“你也从来不反抗,就让他欺负你。他背后靠着你爸,学校里根本没人敢管。”
怎么没有?
其实有人想管过,被祁晗找人打到半残,养病之余就急忙找关系转学到国外。
那之后确实没人敢当着祁晗的面管他了。
祁扬笑了声:“都是以前的事了,其他人找事的时候你不也管过我?”
段朗想起当时,挠了挠头,啧了声:“关键那帮畜生看你不反抗,背后又有你神经病弟弟给他们兜底,越来越过分啊,拿胶水糊你头发,那时候我真是忍不了了。”
“你身上伤是怎么回事?”祁扬没继续答话谈以前。
段朗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嘶了声,似是在懊恼开门的时候犯懒没套上件衣服。但是都已经被问了,他也没藏着:“以前生过点病,爱自残。”
“现在呢?”祁扬问。
“现在还行吧,凑合活,活不了死了也一样,我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什么牵挂的。”段朗摊了摊手。
祁扬沉默片刻:“致清的案子快结了,查到江立志那就结束了。”
段朗表情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
“江立志死了,所以更背后的人可能这辈子都挖不出来的。”祁扬说,“你别光劝我走,我等结案就要回去了,但是你还在这边工作长住,最好……保护好自己。”
闻言,沉默了好半晌。
段朗在他脸上看了好几眼,才撇过头去说:“好。”
段朗突然说:“祁扬,其实我不怕死。”
“不是怕……”
“——真不怕死。”段朗打断他,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有时候很期待死亡,但我不想死得悄无声息,我已经不可能死得很有意义了,我就想……死得能让人记住我。”
段朗的声音还在祁扬耳边回荡,祁扬明明清楚地记得眼前的人皮肤晒得很黑,但是黑不过那双眼睛,那极深的瞳色让他的目光看人时自带一种真诚;清楚记得他笑起来时眼尾的纹路,记得后来他们聊起过去谈到现在,记得段朗说当年总觉得很喜欢他,因为他高中那会长得好看,又很让人心疼,为此甚至怀疑过自己性取向。
祁扬没接话,没问他现在怎样,只是岔开话题说高中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楚了,医生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不光是把那些记忆都封起来了,甚至连带感知力都变差了很多。
段朗说能感觉到他现在挺冷漠,但是对自己还不错。
是还不错。祁扬自己也很惊讶,他认为大概是段朗曾经帮过他,他对那种时候伸出过援手的人有长久的感激之情,这种感情出现的太早了,所以没有和痛苦的记忆一起被封存,就一直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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