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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晓阳垂下眼,也不再问,「既然这样,我明天再来。或者直接去医院。」
「阳阳,你等等——」
白晓阳避开林小菲的身体,没有再关注饭桌那边,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正要出门,众目睽睽之下,白宜城终於不再沉默,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面上,一声怒斥,「让你走了吗,回来!」
从进门开始,白晓阳就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冷冷瞧着白晓阳给所有人脸色看,不像话地托大拿乔,让林小菲下不来台也就算,别说客套问候,好像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这麽长时间了,白晓阳在美国的时候也算是听话的,要钱向来给得快且痛快,就算现在是个撕破脸的情况,但当着这麽多人的面,林小菲好言好语地劝,他也隐忍了半天,就是一个互给台阶下的意思,指望能见好就收,却怎麽都没想到,白晓阳这脸翻得居然如此彻底。
白晓阳一直都是好控制的。他对此深信不疑。白宜城没有林小菲那麽窝囊,因为她必须得找个由头恨白晓阳,不恨白晓阳她就只能恨自己了。而白宜城对白晓阳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发泄,包括後面的打压和否定丶将一切罪责推注在他身上,也只是为了可以更好地控制他。
白宜城想,白晓阳和他亲爹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性格,慵糯无知,只知道温温吞吞地不争不抢。要那麽良善有屁用,一个死在岗位上,一个永远脱离不了负罪感,这就是老实本分的下场,想想就觉得窝囊。
「让你走了吗?」白宜城磨着牙冷笑。
这晦气东西。以前白晓阳在他手底下挨揍挨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敢哭他就一耳光过去保准再不出声,怎麽出趟国回来胆子肥成这样。
白宜城不相信白晓阳能这麽快就转了性。前不久还哭哭啼啼地求林小菲让他和小云见见面,这会儿倒是支棱起来了,不是装模作样还能是什麽?
白晓阳听见白宜城喊停,他顿住脚步,转过头,轻轻地看了那人一眼。
白宜城对上那双眼睛,也眯了眯,他又要说什麽,看了眼身边,还是顾忌着有外人在,没说得太难听,只拿出长辈的派头,「大过年的,什麽仇什麽怨,犯得上和你婶婶这麽讲话?让长辈在你面前低三下四的,你还要脸不要。出去留学读书的人才,学了一通什麽玩意儿,祖宗的礼义廉耻全忘了。」
当初,白宜城在监狱里待了八个月,出来之後,日子反倒过得比以前风光。
林小菲没和他离,但两人也变成了同一屋檐下凑合过的陌生人。等白晓阳的钱开始一月一月地供回来,柴米不愁了,就也不再和林小菲天天吵架。生活质量变好,需求就跟着上去,外人也不是傻子,看白宜城吃穿用度和以前大不相同,打牌的时候玩得大也输得起,偶尔也大方地请客吃饭,一有馀足就豪爽起来,又得知白宜城侄子在美国念大学,和前总统的儿子读一个学校呢,更是止不住地夸他。白宜城日子变好後,身边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也跟着巴结起来,什麽都不知道也在那边胡夸。好话不尽地说,白宜城也乐得消受。
那几年颓败劲儿过了,又被这衣食无忧的生活滋养着,年过四十也开始追求起来,有钱还不够,他偶然巧遇碰上前些年的领导,当年的小副科如今也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位置。有钱和有权过得是两种日子,相同又不相同,白宜城现在的生活水平不上不下,小康之上偶有闲余但也算不得富人,生活更算不上有保障,换了台二十万的车,攒那麽久的口袋就又空了。白晓阳到底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小云的事又能再瞒几年?哪天他要真是跑了,家里钱一断,他现在的好日子必定昙花一现,要再过回以前那种日子,白宜城是一百个不愿。见张霖如今吃着公粮,开着公家的车,住着公家的房,当年那副鸡贼的样子也变温和了,他是真有些羡慕,同时也起了别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坐过牢,不指望再能回岗位上去,就想着能跟着张霖,当个司机,开开车什麽的。不仅稳定有了,逢年过节遇上日子,什麽螃蟹海鲜月饼白酒的,跟着也能拎点东西回来。
当年白晓阳的事,家里亲戚都是知道的。林小菲当初也挨家挨户地借过手术钱,这些人虽不情愿,但孩子出这麽大事,白宜城又坐牢去了,她孤儿寡母的一个人,不帮一把确实说不过去。就是没想到,这几年不仅钱都还上了,日子还越过越好,这让人不由得好奇起来。林小菲嘴是严的,但白宜城喝多了便收不住话茬,久而久之的,也就猜问出来了。
林小菲也就坦白,说白晓阳亲妈给人家留了栋房子。这孩子卖了房出去读书,学得还不错,每个月能给家里转回来不少。
不只是白宜城,林小菲同样的,这些年被邻居眼红,被亲戚羡慕,买了以前连价格牌都不敢看的东西,还给自己打了个金镯子,楼下那女的一看到就翻白眼,周围人瞧不起她却又羡慕她,林小菲心里爽利极了,更不愿意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白宜城发怒,林小菲便跟着幽幽怨怨地看了白晓阳一眼,委屈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唉声叹气。
「礼义廉耻都忘了,」白晓阳问,「是在说我吗?」
白宜城气笑了,「不说你说谁?我问你,进来了之後这麽多长辈在你有问过一声好吗?一家子都等你一个人开饭,筷子都没动,你看都不看说走就走,难道你自己觉得这像话?一进门就挂着张脸,怎麽着,是谁欠你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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