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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扯破衣裳堵住那个血窟窿,拉开门大喊风静送药来。
苗娘子脸色泛起诡异的红:“桑大夫,听我说,我做兵器生意多年,黑市里的动向我再清楚不过。莫星河在造兵器,之前是弄来西域寒铁——”
西域寒铁?!
桑落想到莫星河送给自己的那几把柳叶刀。是了,她怎么没想到,莫星河经营点珍阁,名下必然有各种工坊,能造柳叶刀,就能造出兵器来。
苗娘子从怀中扯出一张染血的地图:“西域寒铁量少,所以他急切地收了不少中原的矿山。若是要对外兴兵,他该将兵器运往边关,而他挑的储存之处,都在京城附近,我已记录在此图之中,此人必有反心,你一定要尽快让颜大人知道!”
“好!”桑落点头收下地图,“我一定想办法告诉他。”
风静提着药箱进来,桑落接过取出补血药先喂在苗娘子口中,再让风静举灯,她取出工具要替苗娘子缝,看着那拳头大的伤口,汩汩流着血,不禁问道:“你都能给我金丝软罗甲,为何自己不穿?”
苗娘子虚弱地笑了:“那件宝物,天下仅此一件......”
桑落一怔,很快回神,低下头继续为苗娘子清创。
借着风静举着的灯光,暗红的血正随着苗娘子微弱的心跳,一股股地向外涌溢。
伤到主静脉了!
桑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握住苗娘子的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我要你看着我怎么救你的,你不要睡,睁着眼跟我说话,一直说,说到天明!”
苗娘子软软地应了一声好,却只觉得身体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
她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间的木珠簪子,微弱的灯光将那颗木珠上的“颜”字浮在半空。
很不真切,却又熠熠生辉。
“桑大夫,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颜如玉的时候,他就满身是血......”苗娘子渐渐沉浸在回忆之中,“倒在我的成衣铺子前......”
“我说:‘你死远一些,别耽误我做生意。’”说着,她笑了笑,“谁知将他翻过来一看,竟长得那样好看......”
桑落戴着羊皮指套,拿起银质镊子和细小的弯针,探入那个血窟窿,试图夹闭可能的断裂血管,听见这话,还不忘跟她调笑:“你看,漂亮的东西不能沾。”
苗娘子软软的笑着。
那样漂亮,那样脆弱的颜如玉,醒来第一件事,不问伤,也不道谢,竟是要找她买衣裳,说要血一样红的衣裳。
她就给他缝了。
血红的衣裳,苍白的脸。只有那双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
她做兵器生意多年,自然识得那目光里,满是杀意和仇恨。
他说,她救了他,他能替她杀人。
她也不客气,就指名道姓地要杀一个人。很快,他就提着那人的人头来见她了。
从那以后,他时不时地就来找她。
多数时候,都是带着伤。人都有秘密,她也不问,也不替他治伤,只将衣裳交给他。
她做兵器生意,总有想黑吃黑的仇家,他遇到了,一声不吭地替她杀了,也从不过问她的事。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成了人人唾弃的“玉公子”,依旧是一身伤地来找她要红衣。
相识经年,默契早已刻入骨髓。
原以为这也是一种相濡以沫,可以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下去。
直到——
他对桑落真好啊......
好得让她心生嫉妒......
苗娘子涣散的目光努力地想看清桑落的脸,可眼皮重逾千斤,身体像沉入冰海,寒意刺骨。桑落的手在伤口里探索、缝扎,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苗娘子!撑住!”桑落凑到她面前,试图再带给她一点希望,“别睡,颜如玉就要回来了。”
颜如玉......
这个名字像投入死水中的最后一粒石子。
苗娘子嘴唇剧烈地翕动了几下,喉咙里艰难地滚动着,最终只溢出一声短促的、模糊不清的尾音,像叹息,又像一声被掐断的呜咽。
胸膛极其微弱地鼓起,随即彻底停滞。
那双妩媚精明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灰暗,只僵硬地映照着风静手中那盏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苗娘子!”桑落哑声喊着。手指探向苗娘子的
颈侧,俯身贴近苗娘子的口鼻。最后翻开苗娘子的眼睑,瞳孔对光线再无丝毫反应。
一切都静止了。
桑落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浊气,才极其缓慢地直起身。她沾满鲜血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冰冷寂静。
风静立在一旁,想提醒她外面还等着缝尸体,蜡像还没制成。可看着桑落充满血丝的双眼里满是悲痛,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桑落并未站立太久。
此时此刻,也不容许她伤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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