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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阳光寡淡寂寥,空气中透着一股子铁锈味的寒冷,纳西娅站在花园中,双手持着沉重铁剑,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竖劈挥砍,她紧紧地抿着那略显单薄的嘴唇,稚嫩中透着一股子不由分说的坚定。
与平静的外表不同,她心中的忐忑与激动近乎满溢出来,只能靠着反复挥剑来宣泄出情绪。
随着一声轻喝,纳西娅垫步向前竖劈,剑势端正,携带着凌冽寒风,显然她的剑技已经颇具锋芒。
今日是她的十六岁生日,她将会像她的父亲埃尔佩伦·古德伯格一般,成为一位雪雀骑士——虽说只是见习,并非正式骑士,但这足够令年轻的纳西娅感到欢欣雀跃。
她慢慢地摩挲着被牛皮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剑柄,那双漂亮的翠绿眼瞳凝视着有些斑驳的剑身,以及那道刻出来的古德伯格家纹,一只简化的麋鹿。
这柄铁剑是她六岁生日时的礼物,那时这柄铁剑甚至比她人还要重,她只能用身体去让铁剑倚靠才避免让其倒落在地——但是今日,她已经能将其挥舞自如,就像是手臂的衍生一般自然,这柄铁剑见证了她所有的努力与勤奋。
她的家族,古德伯格,世世代代都是王室最勇敢也是最锋锐的剑,同时也是最忠诚最可靠的盾,一如既往,她也会如此,继承这份荣耀,传下这份荣耀,纳西娅想。
“小纳西娅还真是努力啊,”略显慵懒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听起来好像还打着哈欠,“早上好哟,一起去吃早饭?”
纳西娅收起长剑,原本平静的脸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身为一位家庭教师,这么懈怠真的好吗?”
她侧过身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穿着古典长袍的米莎——那是一位令人足够印象深刻的女子,容貌惊艳,眉眼温柔,脸颊略微有些消瘦,标志性的苍白丝,像是蛛丝般干枯,整整齐齐地梳理在身后,身上穿着的漆黑长袍上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古怪线条,有些耷拉的尖顶圆帽稍显巨大,如她本人一般松松垮垮,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眸,那是一双像龙一般诡谲的暗金竖曈。
毫无疑问,她是一位女巫。
纳西娅并不知道米莎究竟多少岁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自己的家族中担任了多少任家庭教师,她在小的时候曾经询问过祖父,可就连年迈的祖父也是米莎曾经的学生,她甚至要比这座古堡还要年长。
米莎捂嘴轻笑道:“这就要去怪你的父亲了,他和侍卫们折腾我了一晚上,我的腰现在还有些酸痛呢。”
纳西娅沉默了,她不喜欢这个话题。
米莎是一位足够优秀的教师,漫长寿命为她带来了极为浩瀚的知识积累,仿佛没有什么知识是她所不懂的,无所不知无所不答,但在对于性一事上,她却是放纵到了极点,甚至可以称之为是荒谬的程度——任何一位人想要与她交合,她都会欣然同意,纳西娅甚至怀疑哪怕是卑贱的奴隶罪人的请求她也不会拒绝。
她听到过侍卫们用着令人作呕的语气攀比着与米莎的性事;她听过女仆们用着轻蔑的语气讽刺米莎的放荡事迹;她见过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兄长埃兰用锁链牵着赤身裸体的米莎,与好友们一同对其嬉笑侮辱;她甚至见到过本值得尊敬的祖父像是情的公狗一般趴在米莎身上拱动——纳西娅知道,也许在米莎的漫长岁月中,这些事情根本是不值一提的,甚至连涟漪都算不上,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难以接受。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米莎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那些比她丑陋得多,比她弱小得多的人的身下?
抛却衣物,抛却尊严,像是一只翘以盼的母狗一般,匍匐于地面,恳求着他们侮辱性的施舍?
她明明是——温柔的,神秘的,值得仰慕尊敬的,总之,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小纳西娅?”米莎有些担忧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生病了吗?”
纳西娅回过神来,这才觉自己握剑的手指已经用力地有些白。
她想说,“没有生病——我只是听着很难受。”
可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米莎的回答——“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身份去阻止米莎这么做呢?
她轻声说道:“米莎,你很喜欢这种事情吗?”
米莎轻点着下巴,沉思道:“说是很喜欢……也不尽然?大概就像是吃饭一样?只是满足需求而已。”
“人人都会有这种需求吗?”
米莎笑道:“人人都会有的,但是小纳西娅不要学我哦?这种事情还是和爱人一起做最好。”
纳西娅沉默了很久,没有继续开口问,只是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早餐很是简便,但纳西娅并不在意,随着逐渐填饱肚子,原先的阴郁也是逐渐散去,更多的依然是对接下来仪式的期待,她曾经听父亲讲述过雪雀骑士的受封仪式,她会在王室、教皇以及人民的面前,沐浴在神的荣光之下,她即将献出一生去侍奉的王室成员将用银祭礼剑轻点她的肩头两侧,这是一场独属于她的荣耀。
“嘿,纳西娅,你知道吗,又有新的倒霉蛋要被送入国王的刑场了,”埃兰只用一句话便打断了她的遐想,他总是喜欢在吃饭时讲起这种令人厌恶的话题,“听说是个年轻得要死的女邪教徒,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如果好看的话,哈哈,我都能想象出来她接下来会经历什么了!”
埃兰是古德伯格家族的长子,也是她的哥哥,如纳西娅一般,埃兰继承了古德伯格家族象征性的黑绿瞳,样貌英俊,但性子上却是顽劣不堪,整日与他的那帮狐朋狗友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惹过不少是非,算是典型的纨绔子弟。
纳西娅放下手中勺子:“你就这么喜欢在吃饭时提起这种话题?”
埃兰丝毫不在意纳西娅的反感,反而是摇了摇手指,说道:“拜托,没人会同情邪教徒的,小纳西娅,那个女人手下可是有着数百条人命的,是当之无愧的杀人魔,听说她最喜欢活剥人皮,家中有着整整一书架的人皮藏书,无论接下来人们对她做什么,都是神的旨意——哈,神让我们来操她,我喜欢这个说法!”
“埃兰,注意你的言辞。”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埃兰缩了缩脖子,表示不会再犯。
父亲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纳西娅知道是为什么,这让她愈心烦意乱起来,根本没心情与埃兰浪费口舌,径直无视了他的话语,可埃兰却是不依不饶地再度开口道:“不过说起来,那个邪教还真是有意思,被捕获的教徒清一色都是年轻的女孩,尤贝尔说她们很有可能是在培养——魔女,你知道魔女吗?就是那种能带来冰霜与火焰,所到之处瘟疫与疾病肆虐的魔女,只有那种又年轻,又有灵性的女孩才能成为魔女。”
纳西娅皱起眉来,她知道埃兰口中的尤贝尔是谁,尤贝尔·萨莫拉,她是王室最小的王女,埃兰怎么可能有机会与她说上话?
所以她开口警告道:“不要拿王室作为吹嘘的资本。”
埃兰颇为浮夸道:“纳西娅,你知道我从不撒谎的!是达夏和我说的,你还记得那个大鼻子达夏吗?达夏·托尔斯,他在王室里作宫廷小丑,他说自己是无意间与女仆们闲聊时才知道的这件事情,要不是我们把他灌醉了,他死活都不愿意将这事说出来呢!”
纳西娅叹了口气,她当然记得那个达夏,是个长相畸形的可怜人,鼻子又大又肿,活像个灌满水的气球,眼睛也是挤作一团,个性懦弱,是个善良的老好人,倘若要算起埃兰这辈子做过什么好事,大抵就只剩下对待达夏一事了,虽说是时常拿达夏取笑,但是达夏之所以能讨得一个宫廷小丑的饭碗,埃兰着实功不可没。
埃兰兴致勃勃道:“你就等着吧,王室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对这群邪教徒们失去耐心,派出雪雀骑士将她们彻底剿灭——当然,我是指真正的雪雀骑士,不是像你这样的半吊子。”
纳西娅无视了埃兰的奚落,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剩余的食物,与米莎一同坐上了马车,前往了学院。
马车经过那道大门后,纳西娅握住剑柄的手愈用力了起来,即便是她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受封仪式是多么的重要,如果搞砸了会有多么糟糕,她会成为所有人茶后的谈资笑柄,就连家族荣誉也会因她而受辱——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太紧张,小纳西娅,”米莎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温柔又绵卷,像是丝绸轻柔地相抵摩挲般沙哑,“我知道你的努力配得上一切称赞与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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