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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不外扬,黄喜知道,还是老夫人信任他,才会在他跑过来看的第一时间将他赶走,反而给他机会询问。
那个词从小姐口中几经辗转,最后落在他的耳中,犹如五雷轰顶。
小姐喜欢听戏,偶尔也会唱戏,但最喜欢的还是诗书,这张嘴里要吐出的该是那些绝妙的诗句,怎么能是这样一句……这样一句叫人心碎的话。
女子还未过门儿便已经有了身孕,这传出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会被人耻笑的。
黄喜以为那公子会即刻来提亲,因为小姐在说服母亲后,说会带着她看中的人来看她,到时候大家一定会满意的,第二日便出发去找那公子。
谁料这次那公子脸上却不是往常常见的笑容,那张如玉面容上冷冰冰的,看着比寒江的水还要冷,前些日子的柔情蜜意似乎都是错觉一般,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家小姐一个人沉在里头了。
自那以后他没再见过那公子,他从小姐那里听来过这个人的身世和姓名,可到了最后查遍了也没有这样一户姓君的人家。
他不敢告诉小姐,这些东西,可能也都是假的。
小姐后来足不出户,每天都哭,后来却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夫人和老爷其实都是很善良的人,一边照顾着自此以后带了病的小姐,一边将孩子也养到了十几岁。
黄喜想,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个孩子让小姐作念想。
直到后来一日,有个蒙面的男子,说是要见小姐,当时他在门外,一看这人装束奇怪,还蒙了面,当然是一口拒绝,可没想到,这人说,他是替他们家公子来的。
黄喜一生中没有多少后悔的事情,唯有的两件,全都在小姐身上。
他记得当时自己在问是哪一家的公子,姓甚名谁,为什么要见他家小姐,嘴上问的连续不断,可心里却有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人说他家公子姓君。
黄喜连关门的手都是颤的,他不记得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是很生气。
时隔多年,那个公子有什么资格来找他家小姐。
那日以后他照样该做事做事,偶尔会看着小姐和小小姐在院子里玩儿。
本该如此,直到一日他看见小姐夜里坐在小小姐的床前,看着看着就落了泪,他才知道,小姐其实一直都记着那个负心汉。
如果能再见一面,会不会就了却心愿,自此两不相干?
黄喜将那公子的事告诉了小姐,小姐初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他以为自己是猜错了,还不等松一口气,第二日小姐的尸体就被送了回来。
也是由他第一个发现的,送的人没有和他打照面,尸体似是被好好照看过,穿戴整齐,就连面容也如小姐生前一般好看,可摸上去到底已成冰的。
仿佛能真切地触碰到林知语的手似的,却烛殷手指轻轻一动,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睁开了眼,眼前的男子已经泪流满面,他松开他的手,没有一下就站起来,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沉吟片刻,道,“黄喜,她的孩子呢?”。
黄喜?栾青瞳孔一缩,他与清瑶会是什么关系呢?
被叫做黄喜的男子身体一颤,好似全身的肌肤都跟着这一声颤动,他缓慢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却烛殷,不一会儿,空洞的双眼竟是生生流下两行泪来,泪珠顺着他粗粝的皮肤往下,最终坠入身下土地,他张了张嘴,终于开口道,“孩子,孩子……”,他伸出双手来,朝着却烛殷,可双眼却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小小姐在哪里啊?”。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却烛殷的衣摆,手指狠狠用力,脸上的悲戚神色倏然变成怒火滔天,“他抢走了她!抢走了!”,黄喜低声抽泣着,“这是小姐最后的念想啊……”。
栾青眉头紧皱,忙蹲下身来,就要掰开他的手指,却被却烛殷轻声唤住,“叫他先抓着吧”,他轻飘飘地说出这一句,沉吟片刻,接着对黄喜道,“告诉我,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方才在黄喜的记忆里探出了许多,结合这千百年来,人间上界传言地各种版本,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姓‘君’的公子,就是天帝。
“……名字?”,刚刚回想起一切后,黄喜便好似不再那般疯癫,痴痴地看着却烛殷半晌,喃喃道,“你是说,瑶儿吗”,他轻轻地笑着,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声音也跟着温柔,“瑶儿她,长得最像我们小姐”。
瑶儿?栾青表情变了变,“君上,看来果真是清瑶!”。
“嗯“,却烛殷轻声应了一声,他盯着黄喜,突然冷笑一声,“他最会使骗人的伎俩,不过这次倒是有点儿良心”。
黄喜呆愣愣地望着他好久,才干涩着嗓子道,“…你说什么?”。
栾青下意识看了自家君上一眼,君上脾气不算好,已经说过一遍,怎么会再说一次?
“我说”,却烛殷终于起了身,他扯开黄喜攥着自己衣裳的手,掸掸衣摆,垂着眼睫,“他说他姓君,这倒是真的”。
栾青有点吃惊。
他没想到君上会这般有耐心地和他解释清楚,看来自从和那个凡人在一起生活过后,君上的性子也变了很多。
想到鹿邀那张时刻都写满认真的脸,栾青下意识摇摇头,将这些不该想的挥出脑去,他低下头看着还蹲坐在地上的黄喜,见对方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捂着脸,指缝间流出一大串泪珠来。
做个凡人,也当真是可怜。
君上时常说天君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栾青”,却烛殷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好生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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