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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官,胳膊腿齐全能干活的就七个。”二宝有些沮丧地匆匆奔来禀告,不在意地随手拭去脸上的血迹,缺胳膊少腿不能干活的,自然就不必浪费米粮了。
还是战斗爽利啊,那劳什子的简字简数简直要人命!幸亏有这一遭协助剿匪的任务,他才有机会出来喘口气,也顺便赚上几个外快——每抓一个能干活的俘虏厉大人会给一百钱的赏额。
想想那大头驴子如今还被关在小学校里苦熬,二宝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嗯,捆起来送后头,让新营兵看管。”
仲校官严肃地命令,待得二宝纵马跑开,他忙侧身悄悄取出一盒油脂膏,拿衣袖蹭去脸上的沙尘,轻轻在有些粗糙的脸皮子上好一顿抹。
要不是这帮马匪越来越难逮,如何需要离家这些时日,都快跑到邻县了,这风吹沙扬的,脸都糙了,回头他家阿弦又得嫌弃……
想起家中等待的人,他心头一阵火热,腿间一紧,胯下的马儿都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莫闹,回家阿弦有糖给你吃。”仲衡抚抚乌云的大脑袋,又想起阿弦与这脾气暴烈的小公马斗气,最后却以奶糖让它拜服袍底的趣事,嘴边忍不住噙了一丝笑。
“禀报校官!西南方三里处,有群马匪正在宰肥羊,呃,那啥,在,在劫掠车队!约三十余骑。”有些豁牙的探哨马秋急急奔来禀报,此次他也被借调到剿匪训练队中,为了能早日入选正兵,他是样样向正兵看齐,恨不能把那一嘴额额额的西北方言都立时改成校官和大人们说的北音雅言。
仲校官不动声色地收了他的油脂膏,夹着马腹在马身上立起,猛喝一声:“去看看,还有哪家不开眼的绺子敢送上门来!”
哟呵呵——
一阵啸叫呼喝声中,上百骑的“前马匪”们争先恐后地向西南狂奔而去,留下百来骑新兵与护卫队伍森严地缓缓推进,更有十几个护卫熟练地将捆成一串的马匪压送在后。
“顶,顶住!逃得此难,老子重重有赏!嗷!娘的,躲好!你特娘不要命了!”
胖子抖着腮帮子上的肥肉,一头冷汗涔涔,哆哆嗦嗦地努力将巨大的身躯塞在马车轮毂旁的小小掩体内,也顾不得那身一身金灿灿的锦绣华服被糟蹋得脏破如腌菜,他一手用力搂住怀里的半大小子,低着头,一手拼命把那小子的脑袋往下按。
这箭矢乱飞的要命当口,还敢往外张望,这他娘地是嫌命太长了么?!
越治第八百次开始懊悔为何要赶这一趟!
老爹驾鹤西归,兄嫂挤兑就挤兑呗,横竖他分的那注财宽裕地花上五六年不成问题,自己买个小点的宅子,不受那腌臜气不就得了,偏想着什么跟上好兄弟的脚步,阿弦赎人他也偷偷跟着赎,如今仲家是洗冤了,也不见得能起复,阿弦跑到这西北鸟不拉屎的地,指不定在哪儿吃沙子嚎天喊地呢!
他还偏偏想着搏一把,拎着仲家的小崽子上路,指望与阿弦在西北战天斗地,搏出一番事业来。如今可好,前程无望,小命都快玩完了!
西北这匪当真是悍啊!还多如牛毛,早知道……
他正自怨自艾,时不时偷偷张望两眼厮杀声不绝的战场,一不小心瞟到那死不瞑目的护卫大眼珠子,还有那地上一滩又一滩的血,浑身都是一激灵,肉颤不已,一颗心似要从喉咙口扑腾出来,眼前一片晕眩。
不知何时,身边的惨叫和厮杀渐渐消止。
越治有些楞怔,怀里的少年挣了挣,没挣开,悄声道:“越,越大哥,杀声停了,是不是贼人跑了?”
仲六低着头,两眼从缝隙间悄悄打望出去,双手紧紧扯着越治的衣服,指节发白,青筋都绽了起来。
“小六别怕,你越大,大,大……”
越治死撑着还想说一句壮胆的话,却见几个马匪跳下马来,带头那个络腮胡的凶蛮汉子,拎着长长的马刀,一步步地走近过来,雪亮的刀尖上艳红的血,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他身后的地上,与灰黑的尘土混作一团。
那“悍匪”在越治面前站定,忽地咧嘴,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凉凉笑道:“越胖子,好久不见啊!”
越治浑身一颤,似是被一瓢冰水从头浇到了脚,牙齿早已不听使唤地咯咯咯抖了起来,他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听得自己正尖声走调地招呼:“仲,仲二!”
完了完了!仲二这货都当了马匪,阿弦还能有好吗?他这身好肉算是交待了……
越胖子悲愤的热泪夺眶而出,与此同时,身下忽地一热,一股暖流汩汩而下。
畜牧
多年后,越理事回忆起与王之双璧久别重逢之日,他总是这样说的:
“……老子以一身肉护住了仲家小六,护卫们血流一地,马匪箭矢横飞,老子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仲衡也得称我一声好汉!什么吓尿了,纯粹是赤裸裸的污蔑,是竞争对手对我连选财政部长获胜的低级抹黑!我当时那是为了兄弟流血流汗,汗流浃背!所以才弄湿了衣衫,胖子爱流汗,这点常识都不懂么?!”
事实如何,也没哪位敢去问当时的见证人,如今的仲大将军,以及仲家新起之秀——仲六仲微。
其实在重逢的那一刻,除了越胖子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裤裆里,也没谁在意那些。
仲微瑟缩着,轻轻挣开越胖子的怀抱,起身低头一礼:“二哥。”
仲衡这才注意到了越胖子护着的是谁,他眉头微蹙,又渐渐展开,伸了伸手,到底还是没抚上弟弟的脑袋,只是低声道:“你平安就好,父亲和母亲都很惦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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