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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试在床上躺了一周,醒来时窗台上停着两只白鸽。
这鸽子颈部披着帔帛,浅蓝色的绸面上绣着“??????(诺亚方舟)”,是白船的信鸽,寻常人看不见它们。
苏试取下两个纸条,先看其中一张纸条:
“……我在王国首府——奥尔布达的翡钻王城,目前是一名辅助祭司,监管纪律方面。最近祭司院里就是否制定‘不穿内裤’这一条新规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正方说,这样可以让生活更简朴,最好连内衣都不穿,大家就套一件祭袍就行;反方说,释放下体会引发色情,建议用贞操枷锁代替内裤(我查阅了一下贞操裤最早记录于十五世纪的一本军事技术手册,可能是为了避免妇女遭受士兵强奸而……等等,我为什么去查阅这种东西?)王宫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总是听到宫变的传闻,但我没办法打听出真相。弗里西公爵被谋杀以后,翡钻王城的派系斗争十分激烈,已经达到了白热化阶段,勃兰特派和弗里西派已经发展到在王城大街上兵刃相见的程度。勃兰特一派的徽章图案首先是根大木棍,弗里西就把徽章图案设计成大锤子,勃兰特就立刻把徽章改成大熔炉……直到他们自己把自己搞晕了为止。此刻的翡钻王城,似乎被某种激情控制,如一团夹在东西风中的火焰,不是向东燃烧,就是向西燃烧……”
苏试的眉宇间不禁流露出担忧之色,听起来王城仿佛处于暴乱之中。但西莉?波纳的笔调随即一转,继续写道,
“……但祭司院的生活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平静。即使是在局势危急的时刻,也在讨论内裤的问题。我就像罐装咸鱼一样安全,请不必为我担心。”
苏试莞尔一笑——西莉是一个聪明又体贴的女孩儿。
“顺便强调一下:我现在是名【男】辅祭。
——西莉?波纳(雅仕?莱格利斯)奉上。”
柳泽?卡塔的来信则要简约许多,他穿成了一名政府文书,所在地区已被英军占领,但对他本人影响不大,只是顶头上司被换成了英格兰人。
苏试将两封来信存在系统中,从床上起身。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圣光护体”恢复了失败的手术带给他的创伤。
他走下木梯的时候,楼下正在发生争吵——
“……城门不知道要封到什么时候,不光是小麦,就连燕麦的价格每天都在疯涨!马塞尔、埃米莉……还有很多人都买了两三个月的粮食囤起来,城门刚封的那天我就跟你说过应该屯粮的!现在就连守城的士兵都说英格兰人要打过来了!”
“这都是那些奸商的阴谋!英格兰人还没来到城墙下,他们就开始疯狂地抬高粮价!”父亲捏着拳头,对着空气挥舞两下,愤愤地道,“黑麦一磅7个苏!比原先涨了6个苏!就连燕麦也要3.5个苏一磅,这些人怎么不去抢劫!”
“可是今天不买,明天还会涨更多!”
母亲情绪激动,但声音并不强势,她的脸上更多的是惊惶与恐惧,“家里的粮食只够吃半个月的了……”
父亲的脸上出现犹疑的神色,即使是在没有失业的情况下,让他花掉大半年的收入去买一个月的粮食,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他含含糊糊地道:
“……也许英格兰人很快就会撤退呢?那样的话,那些高价收购粮食的人就成了大傻瓜了。”
“可是如果他们不撤退,半个月后我们就该挨饿了,到那时也许连燕麦也买不起了……”母亲伤心地哭起来。此前便已有英军攻陷法兰西城堡的消息传来,虽然此时英军还没到城下,战争的阴影却早已在鹿昂扩散,令许多市民——特别是底层百姓——陷入了恐慌的状态。这也影响到了母亲的情绪,让她变得胆战心惊。
埃里克本来在一边只顾着吃,此时听到母亲的啜泣声,便抬头道:
“……不要那么担心妈妈,一个月前英格兰国王打到了香瑙地区,想要围攻黑兰德馨[1],但两周后就退走了。”
多少被妻子的恐慌情绪影响的父亲松了口气,更坚定了不浪费钱的信念。
“鹿昂坚固的城墙可是整个弗里西都有名的呢!”
他重新掰着面包,将面包碎块扔进面前的蔬菜浓汤里。
母亲多少被安慰到了,但仍然面色忧虑。埃里克又忍不住道:
“再说我现在也开始挣钱了。”
他希望得到夸奖,但父亲的脸色却拉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试注意到埃里克穿着巡逻卫兵的制服,制服以黑红两色左右对称。卫兵不是什么好职业,地位低下,又免不了打斗受伤,运气不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在市镇中充当卫兵的,大多是来自乡下的农家男孩。
对于一个曾受聘于本地名门的键琴师来说,儿子去当卫兵,显然让他感到丢脸。然而即便是这份丢脸的职业,也是热心的邻居推荐给埃里克的。而父亲大多数时候都躲在家里郁郁寡欢,认为自己失去工作,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识。
他曾干过几年剧院临时工,为名门望族工作也已有十几年,却好像从来没活过。他的年岁就像河里的沙,时间在他身上流逝,只是更多地暴露出了他对所处世界的无知。
【替换05】第七章:黑太子
埃里克是个粗心的男孩,他对母亲神情中的窘迫和父亲的轻蔑毫无所觉,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继续呼哧呼哧地喝面前煮得稀巴烂的蔬菜糊糊汁。
父亲也喝了一口泡着面包碎的汤汁,说道:
“……等你的弟弟当上了祭童,就让他帮忙向祭司大人求情,让你去祭司院里当一名乐手。”
埃里克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抬头想说什么,便看到了苏试,他随即露出了笑容,对苏试喊道:
“巴鲁,你已经好了吗?”
母亲赶忙起身去拿帮苏试热在灶坑上的晚餐。煮汤的铁锅架在一个黑铁架上,镂空的架子下是一个方形的坑洞,里面的火已经拨灭了,但还燃着火星。
底层的房间很大,因为没有墙壁分出隔间,整一层就一间,前厅、厨房浑然一体。苏试本来想拿晚餐去楼上吃,此时只是“嗯”一声,坐到了方木桌边。
此时,在淡丽的黄昏中,苍鹫盘掠过高空,一支从南方而来的队伍正在行军。迎风飘掠的漆黑旗帜上,用金线绣着戴着金雀花皇冠的黑鹰。前驱骑兵的铠甲在日光下泛出涟漪般的金光,步兵以及随后的弓兵行走在马蹄扬起的尘埃里。这支军队尽管拖得长长的,但很可能不到一万人,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满载着物资的辎重队伍。骡子和马匹负责运输粮食和武器,还有冶炼的炉子、做饭的铁锅……几百个农民远远缀在最后方,和几十头公牛一起拉运着大炮和石弹。这些石弹由花岗岩制成,每颗至少半吨,在炮膛火药的冲击下,至少可以飞出两百码。
两天后,英军来到鹿昂城下,开始炮轰城门。巴鲁一家很快就会为缺粮付出代价。
[1]黑兰德馨城中的黑兰德馨大神庙,历来是法兰西国王加冕之地(本文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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