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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候着几个眉目洁秀的小道童,远远瞧见岳观雾和陆轻舟,急忙跑上前来,垂手侍立,等着替二人牵马。
上清观不仅香火旺,道童也较比别处的道童更有见识,可说到底,一个是问心宗历任宗主中最年轻的宗主,一个戒律堂历任掌教中最年轻的掌教,一个雷厉风行,一个公正严明,人称仙盟正道千年难遇的双星子,饶是小小道童,也决计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正因如此,难免好奇。
年幼且顽皮小道童偷偷抬起眼,打量着岳观雾,又看向陆轻舟,最终视线落在了马车上。他太想知道让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护送进观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百爪挠心之际,马车里有了动静,是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叫人听了心里酥酥麻麻的,却莫名很舒服。她唤道:“小舟。”
陆掌教笑着问:“你睡醒了?”
马车里的人低声回答:“我没有睡……只是,不晓得怎么见你才好。”
陆掌教脸色微变,声音里的笑意丝毫不减,甚至多了几分调侃:“马车又不是你的龟壳,你能躲在里面一辈子吗?”
一旁的岳宗主眉目冷冽,默默不语。
小道童心里直犯嘀咕,一点也不明白这三个人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他目光定在握住车门的那只手上,暗暗惊了一下,心说一个女子的手指怎么会如此修长。
故而待郁润青从马车上下来,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那清瘦挺拔的身姿,随即才是覆盖在她眼睛上的白绫。
小道童呼吸一窒,为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揪心了。
陆掌教脸上的笑意也在此刻消失的彻彻底底,她纵身下马,缓步走了过去,好一会才唤道:“润青……”这两个字里,似有千言万语。
郁润青虽不能视物,但隐隐感觉到周遭一道道充斥着怜悯的目光。
就像是不喜欢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郁润青同样不喜欢这种目光围绕着自己,于是寻着陆轻舟的方向握住了她的手腕:“小舟,走吧,我们进去说。”
进了一扇古韵十足的垂花门,走不远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深处藏着几间质拙朴素的禅房,与外边香客云集的上清观相衬,这几间禅房倒颇有闹中取静的清幽雅致。
陆轻舟握紧微微颤抖的手,扶着郁润青坐在竹亭下,而后看向岳观雾。
如果她是郁润青的道侣,那么此刻她完全有资格向岳观雾讨要一个解释,毕竟,郁润青是被长牙所伤,是为了治好岳观雾的伤才被长牙所伤,她完全有资格质问岳观雾,为何偏偏只有郁润青一人受了伤。
可她现在并非郁润青的道侣。
岳观雾只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便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小舟,这里只有我们了吗?”
“嗯。只有我们。”
“那你先坐下,坐下我好同你慢慢讲。”
郁润青攥住她的衣角,唇角微扬,略带着些许笑意的,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与她听,不徐不疾,也足足说了一刻钟。
陆轻舟竭力按捺着充斥在胸臆间的无名怒火,声音低柔道:“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定有解药,兴许长牙的牙便是解药。”
郁润青笑着摇摇头:“去梅州城的那些修士里,有宁公的徒弟,最擅于解毒,她已经仔细查看过了……即便她没有把话挑明,我也大概能猜到,小舟,我的眼睛恐怕很难治好了。”
“会好的。”陆轻舟捏了一下她的脸,道:“你怎么试都没试过就说这样的话,再让我听见,你可不要怪我咬你。”
郁润青看不到陆轻舟一贯温文的微笑,却能听到那强忍着的紧促呼吸。
小舟在为她难过,还要遮掩着难过,笑着安慰她。
郁润青摩挲了两下掌心的疤痕,抬起头道:“小舟,要不然,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这样子,实在是没有哪里可以配得上你,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挺讨人嫌的。”
“润青。”陆轻舟开口,像尘封了千年的棺椁终于重见天日,原本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如今一触即碎,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早已下定决心,郁润青有一点无动于衷:“我的意思是,刚好我们两个没有去女娲祠拜过女娲,婚书未曾上奏九霄,还做不得数,不如就算了。”
陆轻舟缓缓垂下眼,沉默片刻说:“看样子,你已经考虑好了。”
无动于衷归无动于衷,郁润青还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她也低了低头说:“是我对不起你,闻掌教那里,等回了淮山,我会去向她赔罪……”话至此处,郁润青又喃喃唤了一声:“小舟……”
陆轻舟看着她即便虚握着手掌,也会从腕间攀爬出来的细长疤痕,眸光微微一晃,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就这么自己决定了,为何不愿意同我商量一下呢?”
郁润青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不会因为我……”她心中大抵仍有几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骄傲,不甘心在此刻将“瞎”这般强烈的字眼轻易说出口,所以稍稍一顿,才又道:“你不会因为我变成这样子,就毁弃婚书,我晓得……可我不能总是害你受累。”
陆轻舟道:“我竟不知,你这般高看我。”
“哪里是我高看你呢。”郁润青道:“我师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清楚,你可曾听她夸赞过谁,天底下恐怕只有你了。”
陆轻舟蓦地一抬眼,盯着郁润青,将本就温柔的声音又放低了些许,几乎呢喃地问:“宗主夸赞我?”
“对啊。师姐说你是重信之人,一诺千金,绝不会因为我如今目不能视物就毁弃婚书。其实我也明白师姐的心思,她想你在我身边,能像从前似的处处约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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