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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品培对穆冬城十分的不客气,骂得对方狗血淋头,就像训儿子一样,严厉中带著亲密。穆冬城也老老实实地并不回嘴,等江品培骂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出声解释。
后来他们说话声变低,闻熙听不清了,等江品培从病房里一出来,就表情严肃地对闻熙说:“谢谢闻先生这几天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等他伤好些,我就接他回家。”
闻熙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愣了几秒才堆出假笑,“哪里哪里,倒是冬城麻烦您太久,欠了您不少,不如您把他这些年的租房费用都算一算,我帮他先付上。”
江品培面无表情,眼神在闻熙身上逡巡了一圈,摆摆手就走人,“哦,那再多麻烦你几天吧。”
闻熙又被憋住了,这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他想了想,推门进房,试探性地对穆冬城微笑,“江先生没有怪你吧?我在外面听到他声音不小。”
穆冬城凉飕飕地瞥他一眼,翻身拿一本杂志开始看,继续把他当空气。
闻熙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恨不得趁著穆冬城睡觉就把人打包关到自己家去,但又不敢造次,他已经见识过穆冬城起疯来的后果,比他自己更难收拾。这几天公事也积压太多,他再不去公司,父亲恐怕要急成脑溢血,之前在电话里就咆哮得耳机都快震烂了。
他左思右想,握住穆冬城的手细心交代,“公司事多,我先去处理一下,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就叫特护做,我晚上再过来。”
对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起身奔向积压成山的公事。
这样又延续了几天,他每个白天都去公司,每晚去医院陪夜。不管忙成什么样子,赶到医院看到穆冬城逐渐好转的气色,心情就会得到安抚,即使对方还是不怎么理睬他,起码不拒绝他的贴身照顾了,偶尔也能态度平常地跟他讲上几句话。
他知道,他是伤到了穆冬城的心,只要带著诚意坚持不放手,方法也不要过于激烈,时间久了,对方的态度自然会转变。失去了回头再看,才看得特别清楚,在穆冬城还没有对他翻脸的时候,其实非常能包容他,甚至都到了纵容的地步。
穆冬城不像他喜欢谈情说爱,但是会默默地容许他对自己做那些过分的事,哪怕是最害怕最恐惧的噩梦,也可以忍受。
这种扭曲本心的行为,他一直以为是出于某些现实的目的,直到跟每个他请来医院的人都谈过之后,他才真正相信──嘴里说著没有变的自己,其实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直没有变的那个人,是穆冬城。对方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跟看起来一样的干净。
经历过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之后,穆冬城还是那么干净和阳光,闻熙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假象,可残忍之处正在于这个假象是真实的。更残忍的是,对方身上的那些阳光,已经在这几个月里,被他慢慢地消耗和毁灭掉了。
闻熙企图客观地看待这整件事,得出的每个结论都是自责的痛苦。到现在,他才开始尝到悔恨的滋味,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自私又自负地走错一步,然后又愚蠢得接下来步步都走错。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他们都还年轻,他们都还活著。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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