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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近了,才现灯笼悬在一杆一丈来长的白骨杖上,擎着骨杖的却是一名青面獠牙、腰围叶裙的赤足小鬼,面孔及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涂成碧油油的一片,明知是活人所扮,仍教人不寒而栗。
青蝠血灯笼一路晃来,周围次第亮起青色的磷磷鬼火,由远而近、此起彼落,每一团鬼火之后都现出一张狰狞鬼面,或青或赤,手里拿着各式刑枷,分别是春、夏、秋、冬、拘、锁、刑、问八大阴差,以及含冤、负屈、大头、大胆、精细、伶俐等六鬼,不住嘻笑尖叫,出令人胆寒的怪声。
众鬼簇拥着一匹瘦骨嶙峋、宛若骸骨的乌骓追风马,马鞍上跨着一名头戴漆纱幞头、身穿碧绿蟒衣,腰悬斩魔钢剑、足蹬粉底皂靴,双肩耸如驼峰的绿袍判官,一样画着狰狞的大花脸,宛若跳大傩的巫祀。
漱玉节低声问:“那人,便是集恶道三冥之一的“鬼王”阴宿冥么?”
薛百螣冷笑道:“模样没错,只不知里头穿衣涂脸的是不是同一个。”
那打着青蝠血灯笼的小鬼尖声喊道:“鬼--王--驾临!尔--等--报上俗名!”语气拖得又长又怪,却断在令人浑身不自在处。
薛百螣“嘿”的一声,翻着怪眼冷笑:“阴宿冥,三十年不见,你却认不得老夫了么?还是老夫当年所见,是你的师傅或祖爷爷?”众小鬼咆哮起来,纷纷尖叫:
“放肆!”
“大胆!”
“无礼!”
薛百螣正欲还口,漱玉节却轻轻拦住,微一欠身,脆声道:“妾身乃五帝窟之主“剑脊乌梢”漱玉节,见过鬼王。”
马背上的绿袍判官大袖一挥,群鬼止住喧哗。只听他开口道:“本王--圣驾来此!不欲与贵派为难;特来拜山,此后各行各路,无--犯--秋--毫--”那戏文般的嗓子吊得极好,余音盘绕悠转,原本做作得近乎可笑的腔调,黑夜里听来却令人浑身战栗。
薛百螣本想掏出一把铜钱砸个响场,又或鼓掌叫好挖苦他一阵,末了却不由自主地潜运内力,蓄势待,仿佛这样才能稍稍抵御那尖嗓的逼迫侵袭。
漱玉节暗叹:“看来,那鬼先生的帖子也到了集恶道的手里。往后的时日里,还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要聚集到阿兰山来,恐怕这片佛门清静之地,将再无宁日。”她思索几日,实不知那捞什子“七玄大会”开在此间,究竟是何意,只是万万想不到紧接在五帝窟之后来的,竟会是消失已久的集恶道。
这些妖魔鬼怪也取得妖刀了么?落入其手中的,又是哪一把刀?
她定了定神,敛衽道:“贵我同属七玄,在大会之前,自当和平共处。”
鬼王阴宿冥点了点头,笑道:“为表诚意,本王备有一份薄礼,请宗主笑纳。”这几句不用戏曲花腔,依然令人牙酸耳刺。他手一挥,四枚熟瓜似的浑圆物事用草绳串成一串,“飕!”一声飞入堂内,在地上滚得几滚。
薛百螣点足停住,竟是四颗“潜行都”黑衣女郎的级!
漱玉节虽有准备,一瞧仍是悲怒交迸,咬牙沉声:“阴宿冥!你这是来向五帝窟下战帖么?”
“不,本王是来赔礼的。”满脸油彩的地狱道冥主摇了摇头,冷笑道:“意图窥视本王者,死!你派这几个女娃前来,本就是一条死路;是你手指冥途,借本王之手害死了这几个小妮子,非是本王想杀。”
鬼王阴阴一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身边这些小鬼,你随意拣四个杀了去;待会儿本王在山上办的事,不希望有五帝窟的人马前来捣乱。”阴宿冥掉转马头,随着鬼火慢慢走入黑暗:“你记好了,漱玉节,本王不会每天都有这般好兴致。你手底下人安生待在王舍院里,可免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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