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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宝说:「南京有南京的好,北平有北平的好。」
聊了十几分钟,齐燮元端茶送客,亲自送到二门,临别时拉着何天宝走开几步,低声说:「别怪老哥多嘴,何老弟是新式人物,可能不知道,北平风俗比不得南京上海文明,出门拜客是男人的事情,女客只能进后宅串门子。所以你既然要在北平长住,就不要带贵宝眷了——交浅言神,莫怪莫怪。」
何天宝衷心道谢,告辞出门,跟何毓秀商量去哪儿吃午饭。何毓秀先问齐燮元跟他嘀咕了什么,听过之后柳眉竖起,恨恨地说:「这老封建、大汉奸!」
何天宝说:「他说的是对的,北方风俗本就比南方保守,他提醒咱们,这是厚道人。」
「你很羡慕吧?放心,过几天我亲自到唐山保定周围转转,给你买个三从四德的文盲小老婆,还是裹脚的。」
何天宝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从来没有放过的哦。」
何毓秀笑,伸手去掐他胳膊,忽然现街上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赶紧停手,问:「你想去哪儿吃饭?」
「我听说大栅栏附近有很多有名的北平式饭庄,各省风味都有,我们去那里转转吧。」
大概是周围人多,何毓秀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只是用眼角夹了他一下。
大栅栏仍然热闹,两边商铺橱窗里的货色明显有些稀少,光明正大做买卖的鸦片馆如雨后春笋。何天宝站在人潮中寻找昨天那名女子的踪迹,却连穿旗袍的都看不到几个。北平的秋天比南京凉爽很多,许多人已经穿上了夹袄。
忽然有淡淡的香气。
何天宝为人不算风流,但也不是正人君子,在法国时学习时也风流过,略懂香水,分辨这味道似乎不是上海仿制的大路货,而是外洋出产的高级品。
何天宝转头,一个穿白底红花旗袍的女人低头走来,跟他擦肩而过,乌云般的头烫得很漂亮,藏在头阴影里的面孔线条柔和,嘴唇异样的红,正是之前曾在洋车上惊鸿一瞥的女人。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低声说:「你们快离开大栅栏,这里是陷阱。」
话音未落,一个穿黑绸裤褂,胸前挂着金色表链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手枪。
「砰!」
「砰!」
「砰!」
何天宝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甚至不知道都有谁在开枪。只觉得街头巷尾,两边的买卖铺号,招牌掩映的窗户……到处都传来枪声。
何氏姐弟没有随身带枪,随着周围的平民奔走,躲进一家茶馆,这时刚入夏,茶馆门口搭了高高的凉棚,地下撒了水,摆了几十张桌子,看样子是在说书。听到外面的枪声,书座儿们纷纷起来往外走看热闹,而外面街上的行人又在往里挤躲避子弹。混乱中何家姐弟拉着的手被扯散,何天宝一转头已经不见了姐姐。
何天宝在茶馆里站了片刻,听着外面街上渐渐恢复平静,里外还是找不到何毓秀的影子,忽然有几个伪警察沿街小跑着过来,一路高喊:「何天宝先生!何天宝先生在这里吗?」
何天宝把心一横,举手说:「我就是!」
几个警察欢天喜地,说:「您没事儿就好,我们局长下令务必要找到您。」
人群外挤进来一个油头绸褂的青年男子,满头大汗,惶恐不安。他给何天宝鞠了个躬,说:「何先生您好,我叫郑仲辉,您叫我辉子就可以了,我是金五爷的司机。五爷嘱咐我一大早就到正阳门车站等您,我一大早就到了,可赶巧我喝茶喝多了上厕所的功夫儿,就跟您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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