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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鲸低头看着地面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笑完了也笑够了,她把帽子又往前拉一些,抓住行李箱把手朝古城里走。
这个时间段的古城处于歇业状态,街上游客寥寥,视线所及之处皆漆黑一片,偶有一两户当地居民家门口的的灯笼还亮着。
整座古城陷在深深的静寂和黑暗里,十月的微风掺着些许温度,轻轻吹了过来。
襄遥是林言锦的老家,她小时候来过两次,对这里的记忆不深,当下又黑灯瞎火的,相比之前有多少变化,她懒得去比较。
这里对她而言,只是个很陌生非常陌生的地方。
林鲸缩了缩身体,打开定位和手机电筒,另只手把着行李箱看导航刚走进去没多远,一道强光从面前的拐角里照了出来。
“鲸丫头?是鲸丫头吧,这儿呢!”林潭晃了两下手电筒,站着叫她。
林鲸眯了眯眼,关掉手机电筒,走近一看,林潭和蔼地冲她一笑,宽松的白褂衬出依然挺立的身板,下半身一条黑色长裤,两鬓虽已斑白,笑起来脸上褶皱会堆好几层,人看上去却十分硬朗瞿烁,悠闲自在。
这应该就是林言锦的父亲,她血缘上的阿公。
由于林鲸一直呆在b市,极少能见到林潭,跟林潭基本不亲,没想到林潭竟会亲自来接她。
林鲸迟钝地盯着林潭看了会儿,才生疏地喊出声:“阿公,您怎么来了?”
林潭倒是亲切,没什么架子,“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到了,我寻思着这古城地方大,小巷小道多,担心你转迷路了就出来看看,顺便散散步。”
林鲸有些不太自在地点头,“谢谢阿公。”
“跟我来吧,还得再往里走一段呢,”林潭看出她颇是谨慎收敛,帽子拉得低低的,都快挡住眼睛了,似乎不怎么想开口说话,林潭便伸手示意她随意些,“行李箱给我,几年没见,丫头都长这么高了,小时候你来那会儿,跟只小瘦猴一样,风一吹就得满地刮着跑。”
“啊。”林鲸轻轻抿着唇吐出一个字来。
这种与老人家寒暄的气氛对她来说有点尴尬,她之前在娱乐圈的时候就很少跟人打交道,习惯了独来独往,这会儿面对这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阿公,她一时头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话题就这么被林鲸的一声“啊”给终止了。
林潭总归比她多吃几十年的盐,又仅是见过两次的自家亲孙女,知道她刚来不适应,便没接着找她说话。
林潭咳嗽一声,也“啊”了下。
实在是太尴尬了,林鲸心道。
一路上,爷孙俩的话几乎没有,林潭偶尔会讲两句,让林鲸注意脚下石板别摔跟头。
林鲸的心思不在这里,好几次没注意看路差点撞墙上。
跟着林潭七拐八转的,爷孙俩终于来到林宅大门口,林鲸也才后知后觉这座古城到底有多大,记不清走过了多少条街,只感觉她小腿一阵阵地泛酸。
幸好林潭来接她,不然按照她此时此刻的状态,肯定会绕昏头的。
门檐两侧的大红灯笼亮堂堂的,照着牌匾上“匠心永恒”四个大字,门两边成排摆着各种花样的油纸伞,视线扫进院子里,满地是削成条状的细竹条和竹片,旁边高高的木架上悬挂着几把半成品油纸伞,伞面纯白,还未上色。
自林鲸记事起,林潭就以制作油纸伞这门手艺为生计,不管林言锦在外边有多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足以让他在下半生衣食无忧,他仍然一面守着林家这座老宅子一面继续着自己的油纸伞事业。
但是林言锦从小就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坚持做这件事,时代在急速发展,人们的喜好也只会指向新鲜事物,这种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即花精力时间,不在普通大众的审美点上也卖不了多少钱,根本没多少人会喜欢,当年还因为他痴迷干这个导致入不敷出,连林言锦的学费都被他拿去投资在培养传承人的身上。
那个年代对非遗项目没有现如今那么看重,全是个人名义在坚持干,当时宅子也抵押给了银行贷款,后来林潭花钱培养的那些传承人突然中途退出,管事的人卷款潜逃,林潭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林言锦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和还债,外出干活过劳而死。
最后妻子没了,一切心血付诸东流,人财两空,等林潭幡然醒悟过来,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林言锦一直觉得要不是林潭当初沉迷做油纸伞搞什么非遗传承,母亲根本不会走得那么匆忙,父女俩也因此关系疏远,林言锦上大学后便很少回襄遥,一心打拼自己的事业,也因为母亲这件事在林言锦心里落下了深深的伤痕,林言锦不愿重蹈覆辙,才造成了林言锦如今的品行做派,一切以利益为先,不惜代价达到任何目的。
这次林言锦这么果断地抛下她,大抵也是为了保全傅家的脸面,不让外人多嘴多舌传唱她林言锦的女儿是个“杀人凶手”,让她在傅家和整个律师行业内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一层,林鲸的心更沉了,满脑子都是半小时前林言锦绝尘而去的画面。
林潭提着行李箱走进院子里,用脚踢开地上凌乱的竹片,拖起箱子往客厅里走,“接了几个单子,这两天在赶工,家里就比较乱,先进屋。”
“嗯,”轮声碾在竹片上滚滚作响,将林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头看了眼大门,“阿公,晚上不关门吗?外面还摆着伞。”
林潭笑了笑,“不用管,没人会偷的,除了附近那几个臭小子会来捣乱之外,不过也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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