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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跪在他右手边的萧瑾言肉眼可见的比他更惨。
萧瑾言左脸肿成了一个大鼓包,右眼青黑一圈,上眼皮已经肿了起来,侧面看着像个土豆块儿,连上颚的牙也被怒极的萧子衿打掉了三颗,其中一颗还是大门牙,这会儿一说话就满口还没彻底止住的牙龈血。
宫女太监们稀里哗啦地跟着跪了一地,一个个把头垂着,噤若寒蝉,呼吸声都下意识放轻,唯恐这当口触怒了龙颜。
“兄友弟恭四个字怎么写还需要朕亲自教你吗萧子衿?!”武帝勃然道。
“不敢。”萧子衿豁然抬头,仰起下巴不服气地硬邦邦道,“但此事儿臣没有错。”
武帝气极反笑:“怎么,把你四哥打成这样的不是你难道是别人?朕还误会你了不成?”
“人是儿臣打的,”萧子衿理直且气壮,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但也是四哥出手在先。四哥若对上次的事情心怀怨怼,自然可以直接来寻儿臣的麻烦,而不是欺凌儿臣手下的人。”
“他季远之既然是儿臣的伴读,那儿臣就不会让旁人欺负他!”
武帝又是一拍桌子。刚将茶碗放下的陈皇后险些手抖把上好的青瓷器茶碗给摔了,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他一眼,然而武帝并没注意。
“好一个不让旁人欺负他!”武帝怒道,“那朕要罚他呢?!——来人,将季远之拖下去杖责三十!”
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的季远之僵了一下,木然地垂下眼任由得了命令的几个太监上来抓住自己的小臂将自己往外拖。
萧子衿一起身就将人往自己身侧拽,几个太监不敢得罪他,忙松了手无措地站在旁边用眼角瞅武帝的表情。
“萧、子、衿!”武帝向来宠爱自己幼子,这会儿却是真动了肝火,伸手抓住瓷碗就往地上一摔,“你当朕不会真罚你是吗?!”
上好的青瓷碗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四分五裂,武帝一指季远之:“今日这个奴才不挨打,你就去替他顶罚。”
萧子衿拽着季远之把人护在身后,梗着脖子看着他父皇,半步都不退,父子俩是如出一辙的犟:“儿臣谢过父皇皇恩浩荡。”
几个太监哪敢真的上去拖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看向了武帝。
武帝气得脸红脖子粗,连说了三声“好”,看到他们还愣着不敢动弹顿时怒道:“看什么,都没听见吗?把六殿下带下去杖责三十!”
太监们简直是有苦说不出,这宫里头谁人不知道陛下偏宠小儿子,现在气头上要打,谁晓得等下气消了会不会又后悔了,把事情埋怨到他们身上。奈何太监们到底不敢将腹诽说出口,只能恭恭敬敬又满脸为难地同萧子衿道:“六殿下请吧……”
萧子衿拽着季远之,在对方呆愕的目光下拉着他往外走,生怕他父皇后悔似的。
见他挨打还不忘拉上那下人,武帝更气急了,冲陈皇后道:“你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陈皇后毫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愣是给气急败坏抱怨的武帝声音看逐渐小了下去。
武帝像是一捆刚要炸的爆竹被兜头浇了身冷水——泡哑火了。
他挥手让跪了一地的宫人们下去,只留了向来伺候陈皇后的老嬷嬷在旁。
看他冷静下来,陈皇后才淡淡道:“阿楠所做确实不妥,但归根究底事出有因。”
“是,”武帝道,“但他不该为了一个下人同兄长大打出手。即便是季远之能记他恩情,可一个根本不可能接手药谷的寻常人的恩情有什么用处?若非此子毫无用处,季卿能送他进宫?”
陈皇后一颔首:“毫无用处?所以陛下当年同我结为夫妻也是为了陈家?否则我也不是毫无用处?”
武帝一皱眉:“彤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老嬷嬷也是皱起了眉,略带责怪地看着陈皇后:“小姐……”
陈皇后一抬手,制止了老嬷嬷,又同身旁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的丈夫说:“在茶园的时候,我记得陛下同我说‘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武帝面上已经带了点不愉:“你说那些做什么?”
陈皇后看着他,眼前之人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丈夫,却又让她感到非常的陌生。
那个曾经在茶园中被采茶的她救起,会因为她送药千恩万谢,会因为两人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脸红气喘,会同她大谈“民生多艰”的丈夫,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因为于己无用,所以就应该被轻贱?
陈皇后缓缓摇了摇头:“罢了,是臣妾多言——臣妾去看看小阿楠。”
老嬷嬷犹豫地跟了两步,又回头看愣坐在椅子上的武帝。
她并不懂那些,也不明白陈皇后想的什么,只知道虽然这些年武帝陆陆续续地纳了些嫔妃,却依旧对自家小姐是格外好的。
那些上供的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琳琅珠玉,哪个不是让北辰宫先挑了再送到各处的,至于妃嫔……男子三妻四妾更是常事,反而是自家小姐,倒渐渐显得冷淡了些。
夫妻二人明明早年那么恩爱,如今怎么会成了这样?
老嬷嬷叹了口气,还是凑到武帝旁边小声道:“小姐性子直,陛下您别生她的气。应当是您方才罚小阿楠罚得有些重了,小姐不大高兴——杖责之刑,小阿楠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受得住三十下呀。”
“……”武帝沉默一会儿,他这下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处罚的有些过,若妻子真因此生气也没什么问题,“嬷嬷传朕命令,将小六的杖责免了吧。改成他三年俸禄,面壁思过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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