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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昂道:“那他接受了吗?”
荀子微道:“当然。应该说他原本做这么多,就是冲着?抚恤金去的。”
赵锦繁道:“水利兴修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广,涉及国策,根本不可能轻易动摇。沈谏深知这一点,从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民愤,为乡民谋求实际利益。有了抚恤金,去服堤役的人家里?也能好过些。”
当然,他虽然揣着?这个?目的,却没在冯文面前坦露。
正如买菜时一样,如果一开始就在卖家面前表现得自?己很想买,那菜价是很难砍下来?的。
于是在冯文提出用抚恤金解决此事时,沈谏表现得十分勉为其难,一番挣扎妥协过后,他提出给去服堤役的每户人家里?百两抚恤金,本乡共有服役人家两百一十五户,也就是说朝廷需拨给乡民两万一千五百两。
冯文听罢后大笑不止,直言:“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你觉得这可能吗?”
沈谏道:“那老师觉得多少?合适?”
冯文对着?沈谏比了个?数。
说到这里?,荀子微顿了顿,看了眼一直含笑望着?赵锦繁的楚昂,道:“子野,你觉得冯文会出价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楚昂挺直了腰板,笑道:“这还不简单,冯文必定比了个?低到让人不可置信的数。这不过是在和谈中常见?的策略罢了,行军打仗也常遇到相同境况。”
“沈谏心知对方不可能给到百两那么多,必定会与他讨价还价,所以先报一个?天价,给对方砍,最后再提出自?己心中预期的金额,这个?金额比起之前提出的金额低许多,会让对方觉得他已经让步许多,给这个?价很合适。”
“至于冯文这个?老狐狸,如何能不知道沈谏心里?的打算,刻意压低抚恤金额……”
楚昂正滔滔不绝讲解之时,荀子微悄然走?开了会儿,从屋里?取了一只不大不小软枕,垫到赵锦繁腰后。
赵锦繁微微一愣。因为腹中孩子渐大的缘故,坐久了腰有些酸,随手捶了几?下腰背,她自?己也没太?在意,但荀子微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荀子微轻声问她:“有好一些吗?”
赵锦繁“嗯”了声,见?他的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她腰际,下意识缩起小腹。她的肚子只有细微变化,他不至于会在意吧。
她正心跳如擂鼓,荀子微忽伸手向她腰腹,大掌似要抚上?她的小腹,她一怔,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呼吸不觉快了几?分,抬手捉住他手腕,阻止他再进一步。
荀子微一愣:“怎么了?”
赵锦繁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握着?他手腕的双手:“我……”
“你什么?”荀子微的手从她腰腹旁经过,只是替她调了调腰后软枕的位置。
赵锦繁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您的手挡着?我拿桌上?的果子了。”
荀子微朝桌上?望去,问她:“你要哪个??”
赵锦繁随口道:“枇杷。”
枇杷微酸,是她喜欢的。
荀子微取了枇杷,细细剥了皮,递给她。
言怀真瞥了眼暗自?你来?我往的两人,胳膊肘状似不经意地撞了撞楚昂。
楚昂回过神来?,瞪了言怀真一眼:“你做什么?”
言怀真道:“对不住,不小心。”
荀子微朝言怀真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笑略让人有些压迫感,言怀真心虚低头,继续默不作声。
楚昂一心在冯文与沈谏博弈之事上?,向荀子微问道:“所以当时冯文到底跟沈谏比了多少??”
荀子微回道:“他说愿意大发慈悲给每户抚恤金一两。”
楚昂冷笑:“一两?呵,打发叫花子呢?亏他说得出?口。”
荀子微道:“当时的沈谏也?质问
了冯文。”
一两银子还不够买冯文酒桌上?小半杯酒水。
冯文却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你打发乞丐会给一两那么多?你顶多就给一个铜板。一两可是一百个铜钱,这可足够一户三口之家吃上?半月有余的白米了。我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对服役的百姓而?言,这当然远远不够。一个壮丁外出?做工,一月大约能得二到五两白银,一年下来能得工钱二十两到六十两不等,也?就是说家中?壮丁出?去服堤役一年,一户人家少说要缺几十两的进项,更何况有些人家去服堤役的壮丁还不止一人。
一两抚恤金简直是在?侮辱人。
沈谏心?中?气极,为百姓不甘。他告诉那些跟他一起反抗的乡民。
“只要我等不轻易妥协,就是他冯文政绩上?抹不去的污点,陛下早想拿捏冯文,届时有他冯文该烦忧的,一两简直可笑,至少要让他吐出?五十两来。”
五十两这个数额着实让人心?动,底下乡民为之振奋,不过?有人问道:“可他肯吐五十两出?来吗?”
沈谏说:“现在?他已经?够烦的了,如果他不愿意?,那我们?就让他更苦恼一点。”
楚昂听得入神,问:“他打算怎么做?”
荀子微回?道:“受此次堤役之苦的百姓不止本乡,邻乡也?有不少,他想到联合邻乡共同对抗。如果冯文一直不肯妥协,反抗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要付出?的抚恤金金额也?会越来越多,事情越闹越大,冯文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人无利不往,乡里乡民,托亲走?友,互相调动下,反对修堤的人数由之前两百一十五户,激增到了五百六十余户。
沈谏势要让冯文那群人将重修堤坝吃下的油水统统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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