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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闹剧般的婚礼过后,陈恩仪与蒋裕京之间便陷入了无声的僵持。
程书懿被她赶出蒋家老宅,蒋裕京再也没有回来过。每周五的例行家庭聚餐,餐厅长桌最东侧的位置始终空着——那个原本属于蒋裕京的座位,如今只剩一副摆放整齐的餐具,瓷盘上蒙着一层薄灰,无人问津。佣人们默契地绕开那个角落,连擦拭桌面时都不敢多停留一秒,生怕点燃陈恩仪的情绪。
她始终无法理解,蒋裕京为何要在婚礼现场上演那出荒唐的戏码。
先是在婚礼前夕宣布更换结婚对象,又在政商名流云集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新郎易主”的闹剧。
那天她站在台上,不得不替蒋裕京收拾烂摊子。
有人告诉她,是那个程书懿在背后“兴风作浪”,她反而觉得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大概率是自己那个任性妄为的儿子。
蒋裕京的脾性,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
六岁那年,他为了一个机甲模型和蒋裕昂大打出手。那玩具他明明没有多喜欢,却偏要抢到手。直到蒋裕昂被他揍到哭着认输,他才肯罢休。
那种占有欲随着年龄增长愈发强烈。刚成年时,他在拍卖会上和人叫板,花天价拍下一副巴掌大小的当代油画。然后转头就丢进储物间,从此再未碰过。
这个行为模式从未改变——
他要的从来不是物件本身,而是征服的快感。他所追求的,永远是占有,而非真正的喜欢。只要他想得到,就会不择手段,至于那件事物是否真正对他重要,全凭一时兴起的兴趣。
平安夜这天早上,冯嘉姚照常来送文件。处理完文件后,他站在书桌旁,像往常一样汇报蒋裕京的近况:“今早九点,小蒋总和程先生去了公证处注册登记,现在手续应该已经办完了。”
“啪嗒”一声,钢笔从陈恩仪手中滑落,滚到地板上,墨水在木板上洇出一小块黑斑。她抬起头,手停在半空,“哪个程先生?”
“程书懿……”冯嘉姚低声回答,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她的脸。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陈恩仪弯腰拾起钢笔。
这个消息完全打乱了她的预期——
对于大多数中立区的上层阶级而言,婚姻登记往往不是必要之选。相较于将户口迁入同一本户口本,签订婚前协议更为实际和常见。对于他们而言,婚姻登记所带来的并无实质性利益。公证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反倒不如通过家族之间更深层次的合作来稳固关系。
她太清楚其中的利害:一旦婚姻走到尽头,登记证书反而可能成为棘手的法律凭证。法庭审理时,婚前协议的效力往往会被削弱,财产分割极易陷入漫长的诉讼拉锯。
反倒是普通民众更青睐婚姻登记制度。对他们来说,那一纸公证书不仅是爱情的见证,更承载着对婚姻制度的朴素信仰。在缺乏复杂资产纠葛的情况下,这种形式反而能提供最基础的法律保障。
蒋裕京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真是胡闹!”
她将钢笔重重搁在案几上,“他真会挑日子。你告诉他,今晚七点家宴,他那些叔伯都会到场。平安夜要是再不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冯嘉姚迟疑着没动:“那……还要请程先生吗?”
陈恩仪冷笑一声,“冯嘉姚,你跟着他也学傻了?他都跟人家去注册登记了!难道要别人说我们蒋家娶了人不敢带进门?”
“明白……明白……”冯嘉姚连连点头,低头退后一步,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夜幕如约降临,灰白色的两门轿跑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灯在浓稠的夜色中划出两道银线,照亮路旁一颗颗棕榈树。
程书懿坐在副驾驶座上,背脊挺得笔直,几乎与真皮座椅融为一体。
今晚的目的地是那个自己被赶出来的地方——蒋家老宅。
他们刚从商场出来,后备箱塞满了包装精美的圣诞礼物。金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在礼盒上微微颤动,每逢转弯,包装纸便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车灯扫过铁艺大门,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车牌,迅速上前打开大门。
门柱上缠绕的LED灯珠亮起,璀璨夺目,显然是为圣诞节特意更换的装饰。
庭院中央,一棵巨大的圣诞树耸立,树梢挂满奢华的灯饰,金银相间的光点在夜色中闪烁,几乎让人忘了那是一棵树。
程书懿的肩膀绷得更紧,整个人不自觉往座椅深处缩去。他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熟悉的建筑轮廓上,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可如今,他却要以另一种身份重新踏入这里。
“到了,下车。”蒋裕京将车辆停稳后熄火。
程书懿这才注意到门前停满了各色豪车,加上后背箱里满满的礼物一同在提醒他,今晚的老宅不只有蒋裕京的父母和弟弟,还有他从未谋面的蒋家其他成员。他本就对蒋裕京的母亲心存畏惧,而现在的紧张感更是成倍增长。
他刚想下车,结果突然被安全带猛地勒住,整个人被拉回了座位。
蒋裕京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伸手按下卡扣,安全带“咔嗒”一声松开。
“紧张什么,没人会吃了你。”
程书懿没有回应,默默推开车门,晚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脸上的燥热。他深吸一口气,迈出车门,脚踩在铺着碎石的车道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一进入门,客厅的热闹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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