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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跃似乎一愣,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又摇摇头,半天才斟酌字眼说:「婶婶,陈处长是有违法乱纪的行爲的。」
柳晨沉默了一会,抿一抿嘴:「乱纪?还是违法?这不是一个概念。」
石川跃很认真的回答:「这不是我有权认定的,要看纪委……甚至还要看司法机关的看法。我个人认爲,不仅乱纪,而且违法……甚至犯罪。」
他说的很认真,措辞也很严谨。
柳晨看着他的眼睛,半天叹息一声,幽幽的说:「你是不是知道了,陈处长在你叔叔案子里的角色?……他只是个旁证,墙倒衆人推,是官场常事……他并不是那麽重要的。」
柳晨是在安抚劝慰自己的侄儿,其实更像一个母亲,在安抚劝慰自己的儿子,不要惹是生非,不要陷入泥潭。
石川跃却立刻就像天下所有已经成年的对于父母的教诲爱答不理的孩子一样,表现出一副「认真聆听却不以爲然」的表情。无论在外人眼中这个河西体育行政圈的新贵是多麽的深沉淩厉,在柳晨眼中,他依旧逃脱不了孩子般的稚气。孩子要在一些危险的地方表现自己的能力,做家长的,有时真是不知道该从何教导规劝起,她只能慈祥的笑着,努力用最平静诚恳的语气说:「小跃,我和琼琼去探望过爷爷了,爷爷很想念你,爷爷的身体健康状态也还比较稳定。你不用担心……不过爷爷的意思,当然,也是我和爷爷商量的,都是希望你在河西,可以好好工作,努力学习,踏实一些在基层上磨砺一些经验爲主,要……恩……在刘局长陈处长这些老体育工作者的指导下,多学习一下如何配合领导工作……可以在经济上,再给你多一些支持,但是政治上,是不希望你太冲动,锋芒太露……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类的话也就算了,想来你也知道。最主要的是,不希望你在敏感时期,那麽冒失的走进这个圈子。」
侄儿是委托自己,去都半山见史沅沭时,表达一下,需要爷爷提供更多的「支持」,也就是政治资源,甚至提到了希望能够委托一下一些特殊的关系网,下放几个国家级的体育试点项目到河西来试点,当然是归到石川跃的掌控范围内,他来安排「回报」的问题,这孩子计划周密、野心勃勃,带着期待,也带着一种难以表述的阴冷……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委婉的劝慰,肯定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石川跃的脸上露出略略带些嘲讽的笑容:「婶婶……你去见过叔叔了?」
「是……」
「那……您刚才说的,究竟是爷爷的意思?还是……叔叔的意思?」
柳晨愣了,她没有想到侄儿已经成熟到如此敏锐的程度,看着侄儿那即是炯炯有神深邃干练,又有着小孩子对着家长表达着自己欲望的眼神,她无奈的,只能勉强笑着解释:「爷爷没说什麽。我是见过你叔叔了,是你叔叔的意思……你叔叔说,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四个字,‘平安是福’就是这句话。所以爷爷是尊重你叔叔的意见,也不方便见你,不方便介绍那些人、那些资源给你,不想你再从政……你别着急,听婶婶说。婶婶认爲,你叔叔是真心疼你的,爷爷更加是的,经历了这麽多事,爷爷和叔叔都是希望你真正的幸福快乐,平安健康。你们石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了……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有点後悔让你来河西了。本来是想让你来这里回避一下都的问题,谁知道你在这里搞出这麽大动静来……我知道……其实我们也很爲你骄傲,但是我们是怕你做错事,做错选择,走错道路……」
她说的很诚恳,但是依旧,从某种外交家妻子的习惯,也是怕伤了侄儿的自尊心,依旧是隐晦的斟酌着字眼……
她想起在都半山疗养中心,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那个石家的精神支柱,那个她衷心敬仰的前公公,史沅沭,在阳台上,和她聊起石川跃时,问的那句仿佛是淡淡的话:
「以你看……小跃在河西,有没有出格?」
「……」
她并不是完全明白史沅沭的意思,所以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沉默。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家碧玉,她明白,史沅沭的问题绝对不是川跃有没有违法乱纪。在她看来,整个c国机关,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做到完全不「乱纪」的,「违法」的也是大有人在,甚至「犯罪」也根本不是什麽稀奇事,这只看你从什麽角度去解读他们的行爲,逢年过节送盒月饼,理论上也是违纪的。史沅沭的格局级别,早已经越了这些骗骗小孩子的玩意,他老人家的问题,一定还是在介意石川跃是否在女人问题上不清不楚。毕竟,当年石川跃不得不出国留学,就是因爲涉嫌强奸的案子,史沅沭当年就大雷霆。而以她今天的眼光和在在河西的消息源来看,侄儿石川跃是变得成熟、干练、深沉、文雅,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很像年轻时候的石束安。但是石川跃依旧在见他以前在都认识的所谓「狐朋狗友」瞒不过她;涉嫌私生活不检点,在省局有个「风流」个名声,包养了几个情人是瞒不过她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诸如嫖娼、强奸、性贿赂、收受性贿赂,她虽然不肯定,但是也表示怀疑。比如现在她的「学生」之一周衿,那个水上中心来的妖娆火辣的小助教,几次有意无意的沟通套话之後,其实她很怀疑周衿不仅和石川跃的关系很暧昧,而且根本就是被自己这个侄儿给强行奸污才开始的这种畸形关系。从青春期开始,她就一直明白自己这个亲如儿子的侄儿,在女性问题上的「胡闹」到了什麽程度。
作爲名门闺秀的自己,其实有些事情也很无奈,从都的风气说起来,川跃这种身份的公子哥,可以「玩一玩」,她当然也可以管教,但是一眨眼,川跃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她也已经和石束安离婚了,有些「管教」她也力不从心。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从史沅沭和石束安这些长辈看来,如果就知道玩女人,变着法子玩女人,人生的追求就是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只在肉欲甚至是越来越畸形变态的生理宣泄上寻找人生的意义,是属于「没出息」、「出格」、「胡闹」、「幼稚」之类的定义……当然了,闹了婚变,和一个小自己快二十岁的年轻演员结婚了,如今的石束安,估计是也没资格去说这些。但是史沅沭,却绝对不能容许自己的孙子,到今天,家族巨变时,还是就在河西风流快活。但是史沅沭有麽有更深的用意呢?
在她去都前,石川跃见过她,希望她代爲转达,其实用意很明白,这个孩子,是希望得到爷爷的认可,甚至希望由他来得到爷爷的一些政治资源的支持。他要在河西大展拳脚,而根本不是来「政治避难」的。这种情绪非常复杂,她甚至感觉到了石川跃一种不太方便出口的「意思」:「叔叔已经这样了,家里只能指望他」。但是石束安在会见自己时,却表达了对侄儿的四个字期许「平安是福」。柳晨能感觉到石束安说这话是真心的,也许是牢狱生涯,石束安也变了。她自问身份尴尬,从私心来讲,她和前夫一个心态,并不希望侄儿走上暗流汹涌的政治路,只希望他平安快乐;但是他也不能拦着让石家就此没落无闻,淡出c国政治舞台;她只能原话转述给史沅沭,史沅沭也没有表任何意见,只是出一声苍老的叹息,问了问石川跃的情况而已。
她承认,对于前夫,她已经是踮起脚尖在努力跟随和了解,但是对于那个深不可测的公公,「七副老」史沅沭,她依旧高山仰止,不能非常了解他在想什麽。五年前和石束安离婚後,她和石家的往来就几乎已经断了,毕竟,对于柳家来说,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谁知道,因爲石束安的出事,因爲石川跃的回国,她居然和石家又有了那麽多的接触。她觉得也有点荒谬,自己这个前儿媳,要在三代石家人之间斡旋传话、小心分析、多方安慰、努力制造平衡……有时候,也有一些些酸楚和苦闷:不是应该那个纪雅蓉来做这些事麽?自己究竟算是什麽身份来做这些事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女人小性子胡思乱想」,虽然离婚了,哪怕石家人的世界和自己渐行渐远了,但是有一点无可改变,至少,她的女儿,还姓石,总是石束安的女儿,史沅沭的孙女。而自己的这个小女儿那性格,却是绝对不适合继承石家的政治资源的。至于纪雅蓉……算了吧,那个女人其实也是个受害者,更根本不可能承担起现在这样的局面。而且,那个女人和石川跃之间,都没有太多的交集,又如何处理石家三代人之间的沟通问题。
「婶婶……」石川跃打断了她的思绪,似乎石川跃也在斟酌字眼和她表态:「我马上就会调任後湾体育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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