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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是咋回事?”柴灵秀一把夺过雨伞,见他脑袋耷拉下来,瞪了过去,“咋没话了?啊,说呀!”
本心还惦着蒙混过关,哪知道妈咬着不放。见势头不妙,书香哼唧道:“划船就没法给你打伞了,可打伞谁划船呀?”
“谁问你了?啊,问你了吗?那盒子里写的郁闷又是咋回事?”
“也没咋。”
“你不说是吗?不说就甭粘着我……就上去吧。”
“喂妈,妈,妈你这是干啥?也没别的,我能有啥瞒着你的?”书香紧着手使劲往里划,十多米出去这才长出口气,“我都知道了。”小心翼翼开口,拿着眼角瞥来瞥去。
柴灵秀猛地一蹙眉:“你都知道啥?”脸霎时间冷下来,目光也射了过去。在那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没来由书香就一缩脖子,不知为何,脊背刷地一下凉了半截。那目光包含的意思他说不清,哪怕挨揍时他也没见过妈这样过:“我,我……”吭哧了一气憋得面红耳赤,想及到这段日子自己所遇到的情况,反正嘴也张了,横竖是一刀:“不就是我艳娘生闺女的事儿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压根也没分清到底是从谁那主动开始的,但不管是谁,动及根本他就不能熟视无睹,更何况已经牵扯到了他,“他们就没憋好屁!”
“诶我说杨书香,你怎也学得婆婆妈妈了?”柴灵秀也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么登起俩大眼直翻腾:“把己个儿先管好了吧!”斗大的日头直逼过来,她踹了他一脚,“回去就分开睡。”鸟儿正结群飞过来,起起落落间被日头一晃,她急忙用伞挡住了脸,“不去后院就睡炕梢。”那咄咄逼人的劲儿随着小船荡悠起来,一圈圈扩散出去很快就融入在了青山绿水中。
书香歪着脖子拿余光寻梭,遮阳伞中妈脸上尽管冷峻,擦了粉的样子仍旧透出一股细腻和红润。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似乎来了倔劲儿,似乎又像是获得了自由,反正周围也没人打搅,就一边划船一边问:“妈,内晚你跟谁说话来?”
“啥?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
“就我二哥回四儿内晚上。”柴灵秀见他贼眉鼠眼,不免又板起脸来:“我说你这成天都琢磨啥嘞?”扭过脸去,半晌才道:“你大了。”和缓的声音飘荡,与和煦的风贴在一处,脸就不再板实了:“妈陪不了你一辈子。”
夏天的日头已见活跃,在偶尔海风的吹拂下,蹂杂了一股淡腥,更多的则是甜的、生动的、鲜活的,肉香四溢——来自于身前的这个女人——应该称之为妈的女人。书香不知她为啥要那样说,心里莫名,戚戚落落,低下头来嗫嚅起来:“我不该惹你,不该让你生气。”昨儿晚上乃至整个清晨太过于放肆了,整个过程完全和想象中的情况脱轨,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一刀砍了自己的狗鸡。
“男子汉的心应该跟这水、跟这天一样,清澈透亮宽广。”伞从柴灵秀的手上拿下来,“看着妈,你觉得妈说得有没有道理?”
“可”只说了一个字,在陷入那片瓦蓝色深邃的湖水中时,书香竟有些自惭形秽。他低下头,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柴灵秀脚上穿着双白色旅游鞋,脚踝透着一抹红——今年是她的本命年。“你妈会吃了你?”这话听起来让他觉得心里特没底,变成哑巴时连船都随波逐流起来。“世界很大”,“不要贬低自己,也不要瞧不起任何人,更不能胡乱瞎猜忌。”
“抬头做人,低头做事……妈怎么跟你说的?”
不知不觉中,船已行至洞桥。柳绿桃红的人群行走在钢索之上,水天一色之下看起来紧紧绷绷。而桥的对面——广域的水面上,荷田随风飘曳,黑不拉几的鸟儿倏地一飞而起,带着一股股垂涎似的水像是要把洞桥给顶起来,悠悠潺潺地几能听到人群中的鸟鸣,糟乱得令人头皮麻。浮现在眼前的红触目惊心,它在散着腐朽、霉气的船底来回跳跃,唯独白色始终贯穿,清晰明朗而耀眼。
“背后骂妈的人多着呢,还都计较?累不累?”纸伞中那荷叶下的秋波随风流转,声音空灵宛若山鹂出谷,却又带有一股浑不在意之色,而紧随其后,她轻启朱唇又悠悠念唱起来:“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世界真的很大呦。”回声迭起,在书香的心底颤巍起来。然而这个点儿的园子里确实无比热闹,此处彼处,黄皮肤的人群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肤色白皙却粗糙的外国友人,他们手里拿着相机,穿着印有各色涂鸦的短衫、短裤、高腰鹿皮鞋,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愁愁愁,下巴都耷拉到船板子上了。”柴灵秀使唤着儿子把船头调转,这猛然间的调笑倒吓了杨书香一跳。他直搓起后脖颈,好一会儿才适应,见她心情舒展,这才也跟着呵呵出声:“妈,如果我跟我爸一同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沿途风景尽收眼底,船靠岸边时,也几近晌午了。被约好了要去老乡家里吃饭,看着人群匆匆聚聚的步子,柴灵秀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摊儿——瓜子不饱是人心——卖多卖少意思一下。书香正有此意——心底里早就盘算开了,该给谁买个梳子,又该给谁买个卡,多少是份心意——正朝着对面走去,丁孝昆便在人群中晃了出来。
“要说不信命吧,有些东西确实解释不清。”从橱柜里拿香油瓶子时,不免因其和盛酒的瓶子一样,让李萍又慨叹了起来,“听说小二结婚内晚徐疯子来过?你说秀琴是不是该算算?”同是女人,对秀琴这个老实孩子的境遇她总是持以一份同情和关切,“应该得找人给算算,要不让人给看看坟头不也成吗!”老伴儿的心思杨庭松岂能不知。他用筷子搅和着汤水,暗自回想内晚上碰到徐疯子时的样子,脸上免不了一阵怪异:“不知内俩神经病从哪冒出来的。”接过老伴儿递来的香油,把煤气的火灭了,往面汤里点了几下,“咱们都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秀琴不懂咱们也不懂?”
“你意思是让他俩给看?不是我说你,就内俩人?我要是稍微打扮打扮,看得比他们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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