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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霁隆似乎彻底困惑了:“……勇邦现在的条件已经这样了么?”
“霁隆哥,我听你一口一个‘勇邦’称呼那位郭董,您跟他认识?”我敏感地对他问道,“而且他还说……当然最后他还是反悔了:他让我和夏雪平给老狐狸带句话,说自己后悔十二年前活下来,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问题,夏雪平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她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看了我一眼,又盯着我的手机,等待着张霁隆的回应。
电话那头响起了张霁隆那柄电子烟斗的按键声响,只听他吸了口烟雾,然后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知道徐远准备干什么,并且我也猜到了你和夏警官手里剩下的那些信要交给谁了。秋岩,之后几天,你就专心跟夏警官在一起散散心、好好玩玩吧,暂时不用再打电话联系我了。”张霁隆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和夏警官信得过我,我奉劝你们俩,剩下的信,别交出去了,今晚就找个地方,把那些东西都烧了。”
“张老板,你什么意思?”夏雪平对张霁隆质问道。
“我没别的意思,就这意思。”
“你们江湖人士确实是有你们的说话方式,但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和秋岩哪知道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夏雪平升高了一个声调追问道。
“有些事情,我其实不方便说得太透,夏警官跟小橙关系不错,我把秋岩当兄弟看,但毕竟你们两个是条子、是徐远的人。我本就站在你们、站在徐远的对立面,有些话我说出口,倒像是我在挑唆离间一般。但我又不得不提醒你,夏警官,你刚刚说你只关心桉子,但是这件事现在你们俩收手、不帮着徐远干,或许还来得及;如果执意做下去,你夏雪平从今以后,办桉子和为夏涛老先生报仇的机会可能都没了。”
“霁隆哥,这怎么回事啊?”我没听明白,但张霁隆的说辞让我为夏雪平异常担心起来。
夏雪平沉吟片刻,好像有些茅塞顿开,对着手机说道:“你是说……”
“我不仅跟郭勇邦认识,我们俩还算得上是经常往来的生意伙伴。”只听张霁隆娓娓讲述着,“郭勇邦那时候还只不过是九旺集团的一个采购经理,麟所在物流公司的一个总务部门经理。十二年前,y省行政议会陆副委员长和省政府一帮执政党高层,串联了L省和m省,准备策划政变独立,准备再制造一个伪政权,那时候九旺集团,就是帮着这帮政变叛党们向海外洗钱的最大机构。更多事情,现在国情安保都还没解密,我不能再多说,总之那时候,勇邦拿到了一份掌握这些叛党命脉的资料,他早知道自己可能要被人追杀,于是一路南逃到F市想寻求我的庇护;可当时我在k市,并且,当时跟我在一起手下的兄弟也都死了,我是踩着一条血路、躲进了泔水桶里才活下来的。而勇邦,则机缘巧合在徐远的帮助下,捡回来一条命。”
“于是,你、徐远、还有这个郭董,当年与国情部和安保局从都来的代表合作,才粉碎了当初的那场政变,对吧?”我问道。
“对,后来我因难逃牵连,即便有立功情节,但还是在监狱里待了八年。而这八年里,勇邦和徐远走得越来越近,跟我的关系倒是疏远了。再后来,等我的隆达集团起来了,我也才知道勇邦竟然成了九旺的掌门人,所谓的‘m省大亨’。可我很清楚,勇邦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以他的才学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在这十一二年就做到这种高度。”
“嗬,张老板还真是以己为尊。”夏雪平揶揄道,“你说别人不行,可你张老板不也仅仅是在四年间就成了F市的黑道豪强,把你的隆达集团给拉了起来么?”
“夏警官,别忘了我们家杨儿她爹是谁。”张霁隆直白地说道。
“对,我当然知道你的背后是执政党……你的意思是?”
张霁隆又吸了口烟雾,继续说道:“那场政变之后,九旺集团这个半国企半私营的实业集团,就开始逐步从执政党的手中转移了一些股份交到了在野党手里,而之后的那几年,新上任的m省财政厅厅长,人倒是对国家忠诚,但是也着实好骗,他为了不让在野党在类似九旺集团这样的改制企业里得到太多利益,便拉了几家欧美外企入股,可他哪里知道,那些欧美外企,也都是跟在野党穿一条裤子的——从上世纪到南岛时代,蓝党最不缺的就是给欧美财阀当买办的人。而面对各方利益,执政党需要一个乖巧的布偶,在野党和那些外企需要一个可以哄各方开心的和事佬,于是勇邦也自然成了他们的人选。”
“那……徐远让我和夏雪平……”
我的话又一次被打断,而张霁隆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瞠目结舌:“秋岩,夏警官,你们两位的上司徐远局长,实际上就是个亲在野党的份子——他在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左右明年年初的大选。说我张霁隆是生意人也好、是黑社会也好,我组织帮助执政党参选,那都是没有问题的:但你们二位别忘了,自打两党和解之后,国家修订的一系列法律都有明文规定:一切法治部门的在编公务员,如果从事涉及、影响、操纵政治事件、政党或政体的行为活动,免职倒是小事,搞不好,可是要判刑坐牢的。”
夏雪平倒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夏雪平,自己胸前冒出了一股冷汗,抿了抿嘴后我又对张霁隆问道:“我说,霁隆哥,你不会有点危言耸听吧?只是送几封信而已……”
“几封信而已?你和夏警官倒也真是老实,如果我是你们,我一定会找机会拆开一封信看看。徐远要求你们去见的那些商人、名流,全都是是与在野党有关系的人物。徐远的构想,就是利用地缘进行舆论包围,因为本身在y省周围这几个省,现下在野党的声望明显要高于执政党,他要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要让那些看似中立的资本家阶级参与到这个游戏里来,为在野党造势,这样的话,便可行程对y省的舆论压制。我也是刚查到的:你们俩在Q市遇到的侯劭彧,尽管表面上他与执政党党员议员私交众多,但是他本人,却是国内几个资助在野党的大掮客之一,他祖上就是作为当初蓝党在东北组织土匪绿林建立所谓‘先遣军’的军事特派员;而你们在Q市没见到的另外三个人,或是本身就有政治倾向的商人,他们四个一联手,L省商界,基本上就会被染成蓝色。而至于勇邦……”张霁隆吐了口气,对我和夏雪平说道,“勇邦本来就是在野党的提现木偶,如果他自己可以有点勇气,主动与执政党靠拢,其实他还有救;但是他不敢,而徐远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有要求,勇邦必然是不会违背的——他这人太讲良心了,所以他只能帮着在野党做事;可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得很,只要m省由蓝党主政,他在九旺集团持有的那一点可怜的股份和权力,就全得交出去,任由蓝党和欧美外企瓜分——先在在九旺集团,本来就已经不是由他这个当董事长的说得算了,他卖名义上被人称作‘大亨’,实际上他自己倒欠下了在野党m省党部和外企几千万的债务。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吝啬的让你和夏警官去吃食堂、住耗子洞一样的招待所,所以他才会说那句‘故国不堪回月明中’。”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与夏雪平对视半天,相顾无言。
“我没有太过分的意思,夏警官,秋岩,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位被蒙在鼓里,对此我有些不吐不快。咱们这么想:退一万步说,来年的全国地方大选,蓝党大获全胜,y省、东北,乃至整个北方都是蓝党的天下,你们觉得那时候的司法调查局、国情部和安保局有多大几率会不追究徐远的所作所为?蓝党会保全徐远、进而保全你们母子么?这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秋岩,我老早就跟你说过,用不着跟徐远抱着一起死,作为一个知情人,我是真心希望你和夏警官平平安安的,毕竟夏警官自己、你自己、你和夏警官之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你们两个应该相互珍惜彼此,至于徐远他自己的理想,本来就应该让他自己实现,你们说对吧?”
我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夏雪平闭着眼睛,倒开口对张霁隆说道:“谢谢张总裁告知我们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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