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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霄的动作很快,就在附近找了些草药和干树枝,回来生了个火,快速处理了一番李恪的伤势。
沈北陌一直安静躺在草堆上,贺霄解决完了李恪的燃眉之急,这才有功夫过来半蹲在了她面前。
贺霄有太多的疑问了,但眼看着她这副嘴唇发白病殃殃的模样,也都不忍心拿那些最坏的可能性去揣测她。
火光将女人的脸照亮,还有她紧闭的眼,异族人的睫毛纤长,在脸上落下了一层形状分明的影子。贺霄估摸着即便是吓晕也差不多该醒了,担心她是还有什么其他毛病,伸手去探她的手腕想把个脉。
手刚摸上去,面前的女人就醒了。
她手腕不经意避开了他,贺霄能看出来她眼里下意识的警惕。
他摩挲了下指腹,心里有了些猜测,在她准备开口之前直截了当询问道:“你是南邵的人,是吧。”
这句话让沈北陌整个人顿了下,刚想辩驳,面前的男人就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似是在跟她闲聊:“之前我有猜测过你是不是那些山寨中的人,但后来觉得并说不通。”
“现在想想,还是来自南邵更合理一些,你的目标是宋振东的布防图。”贺霄注视着她,口吻笃定,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相当的答案。
他轻轻笑了笑,颇有几分怅然若失,“包括现在,你愿意再出现在我面前,也是为了放走沈北陌吧,你在为他拖延时间。”
沈北陌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落下来了些许,她默不作声看着他,也并未再辩解什么。
贺霄是个务实的人,不想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他有所敌对,但身份使然,也就说不出那种‘别这样看着我’的鬼话来。
他舌尖在牙冠来回扫了圈,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沈北陌的女人?”
不怪他分毫没将她与沈北陌三个字联系起来,李恪什么身手贺霄心里相当清楚,能将他打成那样,必然是个相当悍猛之人,别说是寻常的男人了,即便是他自己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占得了这样的上风。
“怪不得呢!他们就是里应外合,”前面听到这话的李恪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瞬间激动起来:“二爷!扣下她,不愁拿不住那杀千刀的狗东西!”
贺霄紧紧盯着她的神情,连个余光都没分给李恪,只回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插嘴。
“是不是?”他追问着,却并非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想清楚再回答,只要你现在否认,此事以后我不会再提。”
贺霄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说出的这样一句话来,但鬼使神差的,他愿意给她这个活命的机会。
艳的异族女人唇线紧抿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那一头海藻一样的栗色长发披散在身上,湿哒哒的,风一吹,她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沈北陌嘲讽一笑,结果未及说话,先呛了口风,咳嗽起来。
她没说出回答来,贺霄反倒是松了口气,他大掌拍抚上她的后背,虽然看着劲瘦了些,却并不单薄,骨肉生得十分匀称。
他脱下自己的战甲往她身上披,本想下意识说句何苦脱成这样往深山老林的凉水里跳,着凉了还是自己身子受罪,然后就立刻反应过来她这番苦心为的是谁,这句话便被哽在了喉咙里。
贺霄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心生嫉妒。
这样明艳热烈的格兰玛莎,却是被人捷足先登,抢先占去了心里的位置。
沈北陌一肘子打掉他的战甲,待到气息终于慢慢平稳下来了,才慢悠悠道:“是啊,你都猜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贺霄生平头一次尝到舌尖发苦是个什么滋味,和太医院那最爱折腾人的老医师开出来的药都差不多。
“有什么好否认的,我一句话,你就能蒙上眼自欺欺人?”沈北陌到底受了伤,声音缺了中气,但却能一锤锤的往贺霄心口上砸,她冷哼一声道:“你骗小孩呢。”
贺霄深吸一口气,却是并不恼火,反倒失笑起来。
是了,这才是格兰玛莎该有的气势,她身上这股劲总能恰到好处勾到他的心坎上,若是换做其他柔弱女子,此刻该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了,不像她,那双眼里还是那么盛气凌人。
贺霄也没勉强再给她穿衣裳,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说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此番出兵,南邵必败无疑。”
沈北陌哪听得这样的话,登时急火攻心,还没来得及怒斥出声就先剧烈咳嗽起来。
贺霄手里缓缓拍着她的后背顺气,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极其坚定,“中原六国内斗无穷,相互侵扰不断,战火总也打不完,六国的边境永远都是一片乌烟瘴气,不是被东家殃及,就是遭西家牵累。我大楚,就是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纷扰的存在。”
面前的女人咳得气色红润,但那双眼睛恨不得要一口把他给吃了。
沈北陌觉得这男人多半是故意在报复她刚才气他,她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想骂人骂不出,缓了好一阵都没缓过气来。
贺霄看在眼中,到底心软了,不忍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她,待到人终于咳得差不多了,才解释道:“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陛下对南邵志在必得,但却并不是希望重兵镇压弄得血流成河。”
“南邵在这纷纷扰扰的战乱中沉浮多年,多少次险遭倾覆,在夹缝中存活下来。但也仅仅就止步于此了,此番对阵大楚,你们没有胜算,最好的选择,就是归降。”
沈北陌喘着气,几个深呼吸之后,方才抬起眼恶狠狠盯着他,“降你大爷。”
明明这个节骨眼上不该笑,但贺霄听见美人的这句粗口,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他深深凝视着她,承诺道:“我不会杀你的,不管在任何情形下。但是沈北陌,非死不可。”
山谷中
夜色深沉,篝火渐渐熄灭,变成了一缕向上的青烟,最后消失不见。
这一整个晚上沈北陌辗转反侧,后悔若是早知道他会渡那么两口气给她,当时在水里就该捞棵断肠草抹嘴上,毒死他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即便是知道了她是来自南邵的人,贺霄也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沈北陌的视线就一直黏在李恪手边的那把鬼火长刀上,乌黑的刀面上有着烟熏火燎的烧痕,名副其实的像被鬼火烧过一样,锋利无比。
她当时为了逃命,将千机伞和盔甲一起沉在潭底藏起来了,但这鬼火刀的刀柄修长,其实和千机伞收拢成锥刺枪的形态时候很像,她用起来必定顺手。
夜色最浓郁的时分,沈北陌动作缓慢从干草上起身,匍匐着,毫无声响往李恪的方向潜近。
异族人的身体天生的就是要比中原人更皮实些,她从小上山下水,打记事起就再没生过病了,平日里身体好的时候能大雪天穿着单衣在雪地里打滚,但今时不同往日,贺霄那一掌打得她气血亏空,又落水受了冻,夜间的冷风阴飕飕一吹,她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这动静理所当然惊醒了两个警惕的男人,沈北陌也没抱侥幸心理,原地躺下,心里好一番骂骂咧咧。
贺霄默默起了身,解了自己的中衣,搭在了她身上,结果人还没转身,就听见那气性大的姑娘一胳膊给掀了。
“他又没在这看着,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贺霄叹了口气,向来都不会劝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起作用。
沈北陌没理他,贺霄半晌没等来回应,又再耐着脾气蹲回去给她盖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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