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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北陌蹲了个十分漂亮的军姿,任由这小姑娘比比划划,将银钗戴了回去。
贺霄在后面看着她的挺拔的背影,这一幕太和谐,很难将她与沙场上挥动千机伞收割性命的画面联系在一起。贺霄忍不住想,她竟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就在这时,太监高亢的通传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正主一到,铜雀台里乌泱泱跪了满地的人,所有人都在行礼问安,唯沈北陌一人站在那,视线随着那大楚皇帝伟岸的背影往高台去。
沈北陌心里很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南邵的处境,这个时候不该讲什么尊严什么骨气,她是该有此一跪的。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着,身体也是该死的诚实,她僵硬着,满身的傲骨支撑着,一时之间还没做好准备,无法去跪这侵略自己家国的敌皇。
然后贺霄照着她的腿弯一边一巴掌,硬是将人拍得失了重心,顺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沈北陌跪在他前面,回头剜过来的那一眼若能有实质性的伤害,能把贺霄活剐了。
贺霄一点没在心虚的,眼神警告她,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沈北陌也同样回以了一个眼神,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很快,楚乾帝便叫了平身,一众皇亲悉悉簌簌归位。
沈北陌心气不顺,人也跟着倒霉,一个端酒的宫女照着往身上撞,撒了她手腕袖口湿淋淋的。
“奴婢该死,请郡主恕罪!”那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动静引了周围的视线,楚乾帝的目光也瞧了过来。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那位南邵郡主的仪容尽数落入眼中,美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尖锐,尤其是那双眼睛。
楚乾帝回想起淳妃的描述,说这位郡主是个心气高的,虽然举止言行并未越矩,但那是隐忍所致。
“必非池中物?”当时楚乾帝听见这般高的评价,心中难免勾起了些好奇,然后淳妃略作思忖,又想出了个更贴切些的形容。
“困兽。”她说。
野兽落入笼中,碍于天威不敢造次,即便暂时看起来服从了,也只是表象,来回踱步的焦躁,眼神间流露的漠然与敌视,这些都代表着心底并未心悦诚服。
但诚服也分很多种,有人真正发自内心,也有人被胆怯惶恐击碎壁垒,怀柔还是威慑,对待不同的目标,自有不同的拆解。
只一眼,沈北陌便避过了目光,那个皇帝的眼神,洞察力太强,好像能透过眼睛看到人心底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郡主下去整理一下。”一个女官呵斥道。
沈北陌没那么多事,本来准备甩两下找块巾布擦擦就行,但既然有机会能离席,她原本也不想在这里应对这些场合,配合的就跟着走了。
几个宫人将她领到了后面屋子的里间,用温水正清洗着,忽然一个小脑袋从屏风探了进来。
是之前那个不会说话的漂亮小公主见沈北陌离席,又跟过来了。
小姑娘找到她的时候眼里都有光,笑嘻嘻跑过来,双手递过一方精致的绣帕,显然是给她擦手用的。
“给我的?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沈北陌并未用那湿漉的手去接她那一看就很矜贵的帕子。
被拒绝的小姑娘喉咙里哼哼唧唧的摇着头,嗯了两声表达情绪,又将帕子往她手里塞。
宫女们下去倒水找香膏给她擦手,一个两个都下去了,就剩下了一个刚才端盆进来的小太监,伏着腰,垂着脸,从角落里静悄悄往前走了些。
沈北陌狭长的眼尾扫过去,淡漠盯着他。
电光火石之间,那太监果不其然忽然暴起,一根软钢丝直接冲上来要勒住沈北陌的脖子,锦瑟被吓得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后屋外驻守的几个侍卫立刻冲了进来,但敢孤身行刺的刺客身手必当了得,那太监跟侍卫缠斗,分毫不落下风,二对一之下,几个回合下来都拿不住人。
菁雅公主被吓懵了,缩着脑袋直往沈北陌怀里钻,前面挡着锦瑟,还有另一个持刀的护卫在给自己壮胆:“郡主莫怕,小人必当拼死保护郡主安危。”
四个人,唯有被刺杀的郡主本人坐得最稳当。
沈北陌蹙眉盯着前面打斗的几人,那几个侍卫身手平平,压根不是刺客的对手,不出所料根本撑不住几个回合。
铜雀台外的侍卫倒是多,可这时间却是颇有些尴尬,若她亲自动手,万一给外面冲进来的侍卫给看见了就不好办了,可眼前剩下的这个三脚猫,实在不像有本事能撑到救兵进来的样子。
菁雅公主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小猫似的呜咽声,眯眼偷看到了前面两个侍卫被一刀一个抹了脖子,吓得更凶了,浑身都在发抖。
这时一个淡定的声音对她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看这些,晚上容易做噩梦。”
沈北陌把菁雅手上攥紧的那块绣帕抽了出来,麻利的蒙住她的眼打了个结,公主一时间忘了害怕,眼皮上温热一片,全是自己手心的温度。
那太监已然冲过来了,手里持着刀,唯一剩下的那个侍卫攥紧武器,大叫着就要跟他拼命,忽地后颈被人攥住,然后手腕一疼,刀被劈落。
沈北陌单脚将刀踢起又回到了自己掌中,年轻的侍卫满脸诧异,被那绝美脸上的从容不屑给晃了眼睛,他听见她说:“看清楚些,一会问起,这是你打的。”
撂下这句话,金尊玉贵的郡主亲自操刀上前一步,裙摆都跟主人一般有气势,刺客已至身前,大开大合的第一刀下来,‘铿锵’一声对撞,刀身发出前所未有的哀鸣。
紧接而来的便是落雨般的连杀,只见那南邵郡主脚稳刀稳,每一步上前都走得坚实又轻松,那刺客被她强悍的力道刁钻的角度砍得被动防守,突的一脚似阎王索命蹬在胸膛正中间,刺客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屏风上,被劈开的碎木扎穿了后颈,死绝了。
沈北陌将侍卫刀在手里转了个剑花活动手腕,没过到瘾,回身又走回锦瑟身边,她正抱着菁雅公主的脑袋,捂着孩子的耳朵,也给吓得够呛,还在冲她点头,示意自己捂好了。
沈北陌冲她笑笑,比了个大拇指,这才重新看向那个满脸懵圈的年轻侍卫。
看着眼熟,好像就是当时紫砂渡那要救她反被踹了一脚的那一个小卒。
“你要聪明,这泼天的功劳全是你的,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沈北陌站在他身边,二人几乎一般高,她单手掌住他的脑袋拉近了些,缓声道:“我有多少本事,别人不会信,但你,会体会的很清楚。”
然后她将人放开,提着刀柄递过去,露出一个温和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来:“升官发财还是死全家,我想这不是个选择题。”
赐婚
这一日的中秋宫宴被这场突来的刺杀给搅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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