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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轰然叫好,陆府摆出了阵势,居然要迎战陷阵营?陷阵营这些年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在盛国百姓中是如雷贯耳,能亲眼见识一下陷阵营闯关夺旗,本就是让人兴奋的事。彩声大作中,于右峥干咽了口唾沫,陷阵营哪敢在这里动手?进去就是挨揍的,他一挥手,道:“兄弟们,上!”
将士们呼啦啦地将吴征围城一圈,倒似堵人墙把他挡在中央。吴征啧啧连声道:“你们干嘛?”
“护着公子进去。”忘年僧高宣一声佛号,道:“依贫僧看,陆府已是龙潭虎穴,但我们都愿陪公子一行!”
“得得得得,干什么,干什么!”吴征从人墙里穿了出来,道:“你们陪我来迎亲,都是我的伴郎,就做好伴郎的事情。”
韩铁衣总算还没昏了头,道:“都随着吴公子吧。”
陆玉山肯定与陆菲嫣详谈过,吴征的意思他清楚得很,除了陆玉山要给族人一个交代,要在世人中护住陆家的面子以外,老人家肯定也想看一看吴征待陆菲嫣到底有多真心。毕竟两人的恋情从未公开,突然要成亲,陆玉山对吴征的情意不免要打个问号。自家女儿惊才绝艳,国色天香,哪个男子不能嫁?此前已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陆玉山是绝不肯再看到陆菲嫣有朝一日又情感受挫。韩铁衣看得明白,将士们围着吴征算什么事?
吴征除下新郎官帽,脱去喜衣交给于右峥,只穿着里头一件淡蓝的长衫,细细吩咐好在府外的将士们服侍好顾盼,又进轿子里和顾盼分说清楚。
“总之我的意思你都明白,我只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回府。”顾盼水汪汪的双目脉脉含情,殷殷嘱咐道。
“我晓得,放心,我一定把菲菲带出来!”吴征拍了拍顾盼的手,又拍了拍胸口,示意绝对办到。
“快去吧,不用担心我。”顾盼抿嘴一笑,依旧如幼时一样对吴征说的话有近乎盲目的信任,道:“就算等一月,一年,我都在这里等!”
陆玉山隐在庭院中看了,不由暗暗点头。如吴征自己所言,他现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得到陆府的肯我就是新郎官!没有得到之前,我只是个正在履行诺言的求亲人。此事虽然荒唐至极,但惹出来的祸事肯担当到底,不失为一位男子汉顶天立地的作风——这个少年从孩提起就不断地惹祸,不断地遭遇各种麻烦,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陆玉山很满意吴征的态度,看他担当起这件事情的样子,已经把迎娶陆菲嫣当做和他从前遇到的各种极困难的麻烦,同样地全力以赴对待。
看了看朱漆大门,这里曾是无比亲切的地方,是陆菲嫣和顾盼的血脉之亲。但是今日之后,陆府将与自己和二女明面上再无瓜葛,他们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来到这座府邸走亲访友。吴征微微摇了摇头,大踏步地走进陆府大门!
跟随提亲的将士们一道进入,门口的百姓呼啦啦地就围住了陆府大门口,若不是剩余的将士们和陆府家丁拼力阻拦,估计也要一同拥挤入内,好看个究竟。但是当不得百姓们人多,一个个节节后退,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依然阻挡不住。好在又有一名陆府的管事出面高声道:“诸位,诸位先请听我一言。”
百姓这才渐渐静了下来,没办法,嘴里骂归骂,吴征可是实打实的绝顶高手,陷阵营将士也都个个身负绝技。百姓们恨透,鄙视透了吴征,但陷阵营可都是盛国自己人,都是百姓们的骄傲,能亲眼看一看他们出手堪称一大幸事,谁能忍得住。
“诸位乡亲父老,吴征辱我陆家太甚,陆家绝不与他干休!”那管事见百姓们不再推挤向前,肃容道:“府内今日不会跟吴征客气,你们靠近了恐有性命之忧。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里头生了什么,府上自会出来告知,请乡亲父老们万万莫要靠近。”
还是这种话有效,果然百姓们立刻本本分分地在门口等候。日头渐高,人群里有些闷热,但也挡不住人人都有的好奇心,进不得陆府,不妨碍耐心等待热闹的结果。
陆府里无人与吴征搭话,不少仆从还对他投来仇恨的目光。这些人不明就里,吴征不责怪他们,只目视前方,顺着家丁们引出的道路穿过前院,直入中庭。
陆家富甲一方,与吴征的简居不同,陆府占地极大,中庭处是主人赏玩的花园。抬眼看去,奇花茵草满地,内有曲径通幽,小径旁柳汀烟渚,一直向远处延伸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小桥流水,烟柳风丝拂岸斜。打造这座花园的主人,似乎想让所有在这里游玩的人们多多欣赏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要浪费了精心设计的美景。
但对于久经战阵的陷阵营而言,眼前如梦如幻的庄园让他们打了个寒噤。在那风帘翠幕,烟柳画桥的悠然处似乎杀机阵阵,云锁嫩黄,风吹残蒂的仙乡里兵锋暗藏。
吴征苦笑了一下,回头向将士们道:“都小心些。”
“这里……”将士们狐疑间,就见吴征的苦笑忽然变成了出神时唤起甜蜜回忆的笑容。韩铁衣道:“陆家精擅幻阵,我们正在陆府的护庄大阵前。呵呵,拜你们吴公子所赐,今天的阵法恐怕难上加难……”
“脚都给我老实放在石板路上,别踩到两旁花花草草,命就能保住。”吴征嘱咐了一句,陆老爷又不是来要命的,相应的机关自然不会开启。至于吴征的微笑,当然是想起了与陆菲嫣的情缘初启……那一年在江州郊外,一座富丽堂皇的荒园外,吴征受困于迷途幻阵之内不得出,若不是陆菲嫣赶来,当时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林子里。之后两人并肩走入那座荒园,经历了一场濒死的凶险,也开启了两人之间梦境一般的情缘。
陆菲嫣能轻而易举地破去青城派的迷途幻阵,自是因为家学渊源,陆府的护庄大阵绝不简单。好在陆玉山的本意是看一看吴征到底待陆菲嫣有多真心,会不会遇难而退。陆玉山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年陆菲嫣初嫁顾不凡时,若也用这种方法来考验,或许不会有那一段惨淡的婚姻。远远隐在一处小楼,陆玉山看着没有丝毫犹豫就准备入内的吴征,暗思就算吴征真的有办法破阵,今后总会更加珍惜陆菲嫣,不会再冷落于她了吧。
吴征深吸了口气,踏上深入庭院的石子路。陆家的护庄大阵当然不是万无一失,若是陷阵营全营到此,只需和甲持盾,一路遇山开山,遇草开路,纵有损伤,总能破得大阵。吴征总不能来了一顿瞎搞,将园子破坏得乱七八糟?他只有老老实实地从阵法里走出去,才可能赢得陆玉山的认可。陆府吴征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园子的摆设过一段就换个样,大阵里的机关设计十分精巧,下面可以随时推动更改,再重新盖上茵草,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吴征实无把握能走出幻阵,但有些事不能不做。确实如陆玉山所想,吴征把此事当做从前遭逢的最大危难,需要拼命一样全力以赴地对待!
石子路入口宽阔,五人并排行走也不在话下,但是转过两个弯,就变得狭窄起来,三人行走还得一前两后,否则就要踩到路旁的草丛。倒不是石子路变得狭窄,而是头顶上倒垂而下的柳枝占据了近半道路。如是寻常访客,自可分花拂柳而行,不失为一桩美事。但是陷阵营的将士跟在吴征身后战战兢兢,韩铁衣也不断提醒大家小心在意,这些旖旎的柳枝倒像恶魔的丝,连沾都不敢沾一下。
“不用太过小心了,陆老爷没有伤我们的意思。”吴征走了一段,回身说道。他抬头看了看两旁越高大浓密的树木,道:“我们得凭本事从这里走出去了……”
树木的设计摆放精巧中带着诡异,小径弯弯曲曲,分岔极多,很快就让人迷失了方向,陆老爷手下留情,致命的机关全都没打开,只是要把吴征等人都困在这里。还是在大白天,树木的遮挡让人看不清日头,要是黑夜有什么贼人潜进来,只能有来无回。
吴征从怀里取出纸和一只炭笔,在右上角画了个十字,又在一竖的上方画了个箭头,写下北字!然后又丫丫叉叉地画了几道。忘年僧靠上前来看吴征一笔一笔画得甚是谨慎,赞道:“大人的画工了得,笔走竹枝之形,用墨既焦且润,力足含气,形神皆满,极具草木绘画中枯与瘦之神韵!依贫僧看已可登大雅之堂。”
吴征认真画了十余道线,回头啧道:“我画的是咱们来时走过看过的路径!”
“这里还要偏东些许,这条道应当再长些,这样差不多,你看呢?”忘年僧尴尬之际,韩铁衣指了指一条路径,与吴征一同商议,见陷阵营将士们大惑不解,道:“幻阵和我们军中战阵截然不同。还好,今日我们只消走得出去就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画一张巨细靡遗的全图出来。就算一百遍一千遍地走错,总会把正确的那条道给探出来。”
“原来如此,将军与公子英雄所见略同。”于右峥立时明白,吩咐众人道:“脑子灵光些的,也跟着一同记忆!”
陆府的幻阵不知是多少代人心血凝聚,布下的迷阵阴阳相间,颠倒乾坤。小径四通八达,扶柳围于外,此时四面看去像烟锁迷城。迷城中却是无数的花树,放眼望去五光十色,异彩缤纷,且幽深似不见底,若是为景致所迷,不一会那股深邃感就会让人头晕眼花。若没有陆府的人引路,进入此处便像进了一个大大的迷宫。本来就是隔开前院与后院的花园,后院都是内府人居住,外人本就不该进来。虽然遍地绿草如茵,像厚厚的软垫子,吴征等人也不敢上前躺一躺,歇一歇——平日这些地方遍布机关,平白无故地进去,与败了有何不同。
吴征记忆着方位,一点一滴地延展着手中的全图。韩铁衣跟在他身边,及时做着修正。在外人看来,这群人就像无头苍蝇,东走走,西走走,不时地走进死路。但丫丫叉叉的道路,随着多人协力记忆,在图纸上慢慢成型……
府外的茶楼里,吴府的女眷们齐聚于此。居高临下看去,偶尔能瞧见吴征一行人在荫荫绿树中露出的身形。
“陆老爷是不肯轻易放征儿过去了,要不要回去备点饭菜?我看哪,这亲今日是娶不成了。”祝雅瞳轻笑道:“还想着我们进去帮忙把菲菲给偷出来,看来陆老爷已经认命,这时候怎么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把他的面子多多照顾些,再去偷人可就太欺负人了些。”
“是个好办法,总是表明下我们府上的态度,陆老爷也好放心让陆姐姐嫁过来。盼儿也不能总在那里饿着。”韩归雁立刻起身向赵立春吩咐道:“备下好酒好菜,恭恭敬敬地送到陆府门口去,就说给咱们老爷的。另外给顾小姐也备一份,挑她最喜欢吃的!”
“这些幻阵……真叫人难以看清……”居高临下尚且看不出任何条理,冷月玦啧啧称奇道:“就陆姐姐待吴郎心窝子都能掏出来,从前没给他说过?”
“陆家的家学,陆姐姐也不好说出来吧。”柔惜雪好像已习惯了【按入府的顺序排大小】,随口就叫姐姐。她精研天下武学,目光锐利独到也看不出其中的门路,但她对幻阵也有极深的研究,道:“就算说过了也没用,陆府的幻阵精深,千变万化,除非能摸清其中的术数之理,否则只消一个变化,外人看来又是一个全新的幻阵。”
“看来不花个三五天把每一条小径都摸清,是出不来啰……”倪妙筠担忧地摇摇头,又忍不住笑道:“咱们老爷娶个亲,总是那么难。”
“谁让他就爱惹麻烦!”韩归雁想起往事,当年刚刚知道吴征惹上了陆菲嫣还在生气,居然又多了个冷月玦,那是又恼又怕,差点没给这惹祸精活活气死。女郎撅了撅唇,与瞿羽湘对视一眼,哼了一声。
“我们呢?是都在这里,还是回府上去等?”玉笼烟看日头都已过了中天,短时间内事情办不妥,府上还在等着迎亲总要提前做些安排。
“我回一趟府上吧。”栾采晴起身道:“这里看着无聊,我回去找些事情做回头就来。林锦儿呢?她在府上原本准备迎亲,现下也没事可做,要不要我一道把她喊过来?”
“也成,我们晚上就住在酒楼里。”祝雅瞳扫了一眼街上的花轿,道:“我们一起在这里等!”
一转眼的时分,晌午已过,皇宫里御书房张圣杰刚下了朝准备午膳,大太监忙在他身边小声将吴征娶亲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禀报。
“陆家主很会来事啊,处理得很妥当。嘿嘿,都是聪明人,朕下几步棋也都心知肚明。很好,很好,不枉费朕一番苦心。”张圣杰听得频频点头,又连连搓着手顿足道:“吴兄可就要受苦了,哈哈,有趣。对了,你说都在府里?那岂不是看不见了?哎呀,朕还想午后去看看热闹来着。”
“陛下莫急,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据说陆家的独门幻阵大有门道,吴博士想要破解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是误了吉日吉时……”大太监翻了翻黄历,道:“明日还是大吉之日,后日就大凶,这个……”
“吴兄啊你可得加把劲儿,明日若是还破不了阵,总是不美。”张圣杰左拳敲着右掌,道:“再探再报,随时!”
“遵旨。”
边走边记忆,还要面临无数的岔路,死路,来回往返,这一路走得十分不易。虽然陆府没有开启要命的机关,光是脑力损耗都不小,除了吴征之外,人人头上都冒着大汗。吴征其实也很疲乏,只是内功深厚,还可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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