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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加宁在家里待的时间比在外面多,范世朝约他去玩找不到人,学校不去,打电话也不接,气得他直接找上门:“你是在家里生孩子,还是生完了在坐月子?”许加宁听到了,他没本事生孩子,可能这还不如生孩子——他现在根本是在以身饲鹰。青春期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压榨的,他求严栩安停,严栩安现在既然和他住在一起,吃他的喝他的,至少要遵守一点人类世界的规则。人一日三餐,他可以从这个开始学起。
他敢想敢做,开始给严栩安立规矩。第一步是找出上小学时用的暑假日程本,天蓝色的笔帽咬在嘴里,一半话音被拦在口中:“我跟你讲你用餐时间是——”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字。
严栩安听不懂,他的耳朵还只能听标准的语言。他用舌头从许加宁口中撬出塑料笔帽,咬着吐到地上。“不知道你说什么。”他说,“……讲清楚一点?”
伊始之白
白即是开始。
造物对世界之初的体验即为白色。原初的,没有尽头的白。
白色是油画颜料、珍珠与人骨。造物吃死人,但也不介意吃活人。造物是吃过牡蛎后才成为牡蛎,也是吃过活人后才成为人。牡蛎与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有美味的与味道糟糕的。
造物曾经捕食过刚结束十二岁生日趴的女孩,他扯下女孩鹅黄色的公主裙,吞掉内裤上一枚小小的蝴蝶结。蝴蝶结是青果子的涩味,不适合摄入太多。他从女孩的手开始吞食,向上到头,在吃掉她的嘴唇之前短暂地吻她一秒,这也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开始尝试幻化成人形,从这个女孩的样子开始。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皮肤是纯白色,眼睛是粉红色。他是从浴缸中长出来的,脐带还与浴缸的下水口相连。他没有脚,因为他只吃了一半就不想再吃,不知道脚应该是什么样子。那女孩的下半身被他扔在铁轨上,假装是被火车撞死。
那是他第一次见许加宁,一个还在读百科全书和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会在白色房间里鼓捣科学实验。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变成人形,还不清楚部位和部位之间是怎样连接在一起。也因此他像揉碎一块布丁一样揉碎了自己的脑袋,让那女孩不幸地再死一次。
他花了很多时间才长出一个令他自己满意的人形,过程不比一个博士生殚精竭虑写一篇论无理数的论文更简单。他可以明显感到许加宁也对他满意,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见到字面意义上的目瞪口呆。他想将他也作为食物吃下。
造物嗜甜,甜味能让他生长得更快。他已经敏锐地嗅到许加宁全身都是他喜欢的甜味,只有他能尝到的甜味。
人体内的血液很多,但再生很慢,如果失血过多就会死,死后也不得再生。倒是其他部分的液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比血液的味道更甜美。但他很快失望地发现,情况也不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许加宁坐在床边喘气,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和他约法三章:你妈的这种事每天只能做一次。
造物很喜欢这个小孩,许加宁和之前被他吞掉的人都不一样。他形容不好,或者是许加宁比起活人更像他自己的同类,他也是软的,像能够流淌变形出任一形态。许加宁根本不在乎他自己,他在意的是方式不同的刺激体验,代价是让他自己去死他也不会有意见。造物陪他刷gore网站,面不改色地一边舔冰淇淋一边看一个人剥掉另一个人面部的皮肤。听他很兴奋地分享观后感,杨梅冰的颜色就像沁着血的肉。
许加宁第一次见真正的血是四岁,他妈妈曾经把他丢在幼儿园,自己和新认识的男人在酒吧跳一整晚的舞。幼儿园老师不想把他带回家,就把他锁在教室里。反正是一楼,就算翻窗户出去也摔不死,只要他不把脑袋扎进鱼缸里,第二天就还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但第二天早上,老师心怀侥幸地进来开门,见到鱼缸里的所有鱼都横七竖八地死在地板上,是他杀的。始作俑者躺在桌子中央,看到老师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半梦半醒地坐起身。那年只有二十三岁的女教师吓得当场落荒而逃。
没多久许加宁也终于看够了那些千遍一律的猎奇视频,母亲将亲生孩子的手臂切片蘸酱油吃掉也并没有比他亲手将看不顺眼的造物用一把小刀从墙上撬下来更刺激些。学校里那些未成年每天商量要去哪里打架,没有架也要找架来打,无聊透顶。他在中学里只做好学生,每天中午都要去图书馆自习。他写完三张卷子,外面突然下起暴雨,到放学时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许加宁在学校门口看到严栩安无比显眼地站在一群家长当中给他送伞。
同学没人见过严栩安,好奇地问许加宁这是谁。这是谁?许加宁一时语塞,反而是他身边堪称天才的造物,短时间内连家庭伦理都学会:“我是他哥哥。”
许加宁要笑出来了,他已经笑出来。造物真有本事,居然在伦理关系上占他的便宜,他怎么不说他是他爸爸?
同学们没人怀疑严栩安到底是谁,这是造物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许加宁之外的人,他在想他们真吵,一群人一起说话的声音比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混乱,所以人也可以是一种雨。
许加宁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撑着伞踩着水花给造物科普一年四季的流转,再过两个月,这样的雨会下得很多,如果再过几个月的话,雨就会结冰,变成一种叫雪的东西。你现在看到前面的树,它的叶子会变成黄色,然后一片片都脱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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