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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一天并没有休息,尽管我非常困乏,我却久久的没能睡着。我脑海里浮现出谢意的面容,他对我讲的那些话……属于我们故事的篇章,理应走到这里。
他的面容,他的眉眼,总是浮现在我脑海里……令我心绪混乱。
我大概是凌晨之后睡着的,我前一天在终端上买了前往多姆阿莱勒的车票,车票时间在下午。
一整个上午,我没能醒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在我醒来之后,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我的行李并不多,我带走的那些东西,都是一些珍贵之物。
“……我送你去车站?”谢意问我道。
从我醒来到吃午餐,我们并没有讲话,他大多时间都在看我,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那目光悄然的藏在注视中,令我难以抵抗。
我没有和他讲话,我怕我一开口,会请求他让我留下来,或者请求他随我一同离开。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格。
“……好。”我对他道,嗓间的食物令我有些难以下咽,我朝他微笑了一下,尽管微笑十分勉强。
“南方基地……科隆那里,我曾经去过那里,参与过爆炸实验。林问柳,希望你能够平安。”谢意对我道。
“长官,我会的。”
我们两个像平常那样吃完了午饭,风平浪静的一个午后,佩德兰春日的艳阳天,他送我来到佩德兰的贝诺兹车站。
贝诺兹车站,这是几百年前遗留的建筑,它们没有任何变化,站台上的人们十分稀少,在大片的云层下显得十分渺小。列车的钟点在倒计时,呼啸而过时带起一片残余的风声。
我想起一年前的日子,那个时候,谢意和我一起,我们乘坐防辐列车离开科研中心,当时我在想什么呢?
谢意注视着我,当列车擦过时,他的目光变得寂静而漫长,犹如在他眼里晃过了一个世纪,列车的呼啸声落在耳边形成悠久的弦音。
“长官……以后我还能联系您吗?”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风声里被压的很低。
“……当然。林问柳,我会在这里等你。”谢意低声对我道,他低垂的眼眸,我从中看见了自己。
他久久地注视着我,直到列车到站,有旅客下来,车舱里响起提示音,我该走了。
“长官,再见。”我对他道,春日的一天,我踏上了防辐列车,我的内心能够称得上平静。
车舱里十分寂寥,出行的人们,他们没有欢声笑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隔阂,有些人看向窗外,有些看向终端,他们的表情漠然而平淡。
我看向窗外,谢意仍然站在那里,我侧眸时,与他隔窗对上目光,他眼底仿佛有千言万语。
如果这是一出舞台剧,我现在应该下去,赶在列车发动前,我朝他飞奔而去,气喘吁吁地到他面前,和他拥抱在一起。
然而,生活既不是舞台剧,也不是童话故事,没有那样的戏剧圆满。
我行李里装有阿尔敏的骨灰,他生前的物品,那些东西沉重的躺在我身边,当我注视它们时,我的心脏平静的如同一摊死灰。
“嗡——”随着列车发动,我看向窗外,久久地难以收回目光。我注视着那道身影,长官的身影在视线里一点点地变远,直到他变成渺小的黑点消失。
……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呢。我感到十分的疲惫,窗外的风景在不停变幻,我希望这趟列车永远没有终点。
我明明理所当然与他分别,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却又变得灰蒙蒙的。名为感性的情感从我心底冒出来,让我开始痛苦。
有的时候,人很喜欢沉浸在痛苦的感觉,这样如同在朝伟大的悲剧献身,做了某个沉重的决定……好像承担着某个使命一样。
我现在正是如此,伟大的悲剧,以及抛弃一切的轻盈……我在其中摇摆不定,没办法完全舍弃它们任何一方。
同时,我也明白……那些被感性侵蚀产生的情感,随着时间的冲刷,它们总有一天会沉底,不会再浮上来。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忍受。
黑夜,车窗外什么都看不清,我在晃荡的车厢里醒来,颠簸的路程,通过核辐射区域时,车窗外的植物变得逼仄骇人。
它们变异的枝桠贴着轨道生长,沿路擦过车窗,黑洞洞的树皮上长出来的躯干,远远地看上去很像人的眼睛。被砍掉的枝干……它们以另外一种方式在生长,生长出来的口器上扎满了刺。
防辐列车穿过这片幽寂的森林,那些渗人的树枝,它们裹挟着列车,我猜用不了多久……它们会把这里的铁轨全部侵蚀。
联邦如果要清理它们,大概需要漫长的时间。
我在夜晚长久的注视窗外,看那些被核辐射侵蚀的植物。我在想它们与普通植物的区别,我在冬日见到的南洋杉……它们之间的区别。
铁轨摩擦而过时产生的嘶鸣声,落在耳边成为序曲。我想……它们最大的区别是,这些植物它们没有了生命力,以枯萎的死亡姿态在生长。
那些光明与养分全部消失,只剩下枯败的繁荣,朝着死亡高歌而去。
凌晨五点三十分,我到达了多姆阿莱勒。
这片海域如我第一次见它的那样,佩德兰的雾霾不在这里蔓延,这里的阳光充沛而明媚,照耀在海面上,蔚蓝色的天空与海洋形成倒影。
我见到了海格,带来了阿尔敏的遗物。当我把它们交出去时,我在沙滩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它们深重的落在我脚底,连带着海格湿润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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