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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紧握住她宽大的衣袂,凄然重复道:“母后走了母后走了,阿晏,母后走了,海笙败了”
12“物是落花人非。”
晏平回京后的第三日,我与太师府的亲事黄了。
此事我原是不知道的,还要多谢了盈贵人告知于我——是了,就是那个被我醉后刮了个满脸花的倒霉蛋。
她上门前来赔罪,说自己不该口无遮拦冒犯了先皇后,还让我动了怒,听闻此言,我本欲让扶桑将她打发出去,如此心不甚诚之言听了也烦心。
可扶桑却摇了摇头,劝阻我说盈贵人来之前已在坤宁宫外跪过了半个时辰,长街上不少人都瞧见了,人多嘴杂,此时若再不见她,倘若事情传到了御书房里,唯恐父皇迁怒。
我略一沉吟,心想着扶桑所言不假,遂命人将她请了进来。
因母后去世一事我本就郁郁寡欢,又听闻父皇有意将我许配与太师府,心内更是堵着一口气,这半年来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他虽未曾苛责于我,可上次自我宫里走后,竟叫人将我藏于地窖中的美酒佳酿一齐都给掳了去,甚至还美其名曰说“替我保管”,想来他也是忍得辛苦,不然又怎么会抢了我的酒还罚了我幽闭。
罢了罢了,他终究是帝王,总不好闹得面子里子都难看。
我索性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人已然在门口了,不去请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堵住悠悠众口,保不齐最后还落了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赔罪便赔罪,求和便求和,只是这盈贵人未免也太过聒噪了。
我本以为扶桑就是这世上最似喜鹊之人,却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个喜鹊祖宗,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痛。
正欲寻个借口将她支走,盈贵人却口锋一转,兀自说道:“那晏平殿下也是好大的脾气,上次我去御书房,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里头好大的声响,听着像是她同陛下吵起来了,唉……吵就吵吧,可怎么吵着吵着,就能把你的婚事给吵飞了呢……”
我心头一震,连忙按耐下心头的焦躁,佯装淡然道:“贵人娘娘莫不是听错了?父皇与姑母争吵,如何会牵扯到我的婚事?”
盈贵人果真被我蒙住,眼中一片茫然与讶异:“殿下还不知道呢?你的婚事已作罢了,那日我原听着是在说先皇后,可晏平殿下不知怎的就又扯到了你,说那王沅并非是你心中所爱,属实不甚般配……”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可我却没外继续往下听,我的心绪早已随着漱漱风声飘远,撩拨着窗外方塘里的荷叶,轻触过后唯余哗然一片。
晏平与父皇争吵一事我早已料到,毕竟母后去了,晏平总要将这股火气撒出来,只是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我……
我与太师府的亲事只在她回京那日偶然提起一嘴,并未想过她会上心。
那日我哭得几欲断肠,拽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胡话,直到后半夜才哭累了昏睡过去。
梦中,她的气息陌生而又熟悉地萦绕在我身边,风沙的干涩与金戈铁马的冰凉气息中横冲出的那股淡然海笙香气,那是我阔别已久的恬静。
我突然感觉自己心中一松,紧绷了整整一年的心就在此刻,终于安稳住了。
似梦非梦中,我睁开双眼,迷朦的月光透过幔帐在她周身拢上一层薄凉,她背对着月亮,坐在我的身边,恍如云中而来。
澄澈明净的眼中,唯我一人。
她瘦了亦黑了,昔日被温润光泽笼住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凛冽,被边境的罡风刮得分明了棱角,亦添了几抹刚毅。
“阿晏……”我试探地唤了声。
她的目光愈发柔情,长远凝望宛如踏过重重岁月与时光般,万分珍重与不舍尽含其间,玉润的月光拂过她温和的眉眼,她望着我,足足有一刻。
“阿晏”我又轻唤了一声,只是这次,心中一阵酸麻。
她眼中虽唯我一人,可我却觉得,她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人。
看向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腕甲,金丝菩提随之而动,珠串轻摇晃出衣袖与腕甲相撞,发出“铛啷”一声闷响。
彼时,她长眉微挑,眼中的朦胧感褪去了几分。
爱意泯息,唯剩怜慈。
她抬手,轻抚着我的额头,眉眼微微低垂了些,似白鸽收拢了光洁的羽翼,淡然的笑眼弯成了天边那道新月,她的声线似是被马奶酒与琼泉沁透,柔声轻哄道:“阿芙不怕,我在这儿,你且安心睡罢。”
她喉间清润,如月下粼波一点荡于心间,夜凉如水,窗外风过枝头声音清晰,我便是在她那柔和的安抚声中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我只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珠串似被人紧握,炽热的手掌似是要将我融于骨血,可额间轻柔温热的触感,却又让我察觉出了一丝隐忍的克制。
第二日醒来后,晏平不见了踪迹,怀桑说,她自边疆回京后未曾去见父皇,而是先来了坤宁宫,现下父皇知道了消息,已将她叫去御书房问话了。
是了,现在想来,她应该就是在那时与父皇争吵,然后恰巧被盈贵人听到的。
盈贵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看着面前椅子上空出来的位置,我不禁长舒了口,可算是我走了,若再不走,我只能是装晕倒赶人了。
只是……
只是替我与太师府解除婚约一事,晏平并未对我说过,莫说是提都没提,那日后,我甚至都未曾再见过她,她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十几日都未曾有过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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