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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今日早朝的时候就已经传到小皇帝耳朵里去了,桑檀震怒之下又带了几分惊忧,担心是真的,着急上火也是真的。
其实不光是桑檀,韦渊的夫人得到消息时也是惊虑不已,韦老将军早已年过花甲,这么猛地一摔还不知道又要摔出个什么病来,老夫人伤心过度,为免自己惊忧之下一命呜呼了过去,决意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养病。
老夫人一走,水师提督府上顿时空了大半,就剩下了韦佳恩一个人。
韦佳恩讲到此处时,桑晴突然想起年前朝汐同她讲过的一则奇闻——据说数年前,韦提督偶感风寒,其实这病本没什么要紧的,好好将养着便过去了,只是提督心系水军积郁成疾又不肯吃药,太医来看后也说悬上又悬,险些就要驾鹤西去。
那时的提督夫人倒是十分镇定,坐在床畔拍了拍自家夫君被褥,一脸义正严辞道:“你莫要担忧,即便是先走一步我也能寻得到路,能找到你。”
听闻此言,韦提督勃然大怒,哪里还有半分命悬一线的模样,当即要了两大海碗的汤碗过来往下灌,一饮而尽后奋力嘶吼道:“你这没良心的!老子怎么着都不可能先走!就算要走也得等着你一起!”
说来也怪,这一通脾气发下去,病竟好了。
——朝汐讲起这故事时,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脸的向往。
也可能是愈渐年老,见不得生死离别的缘故,老夫人现下的举动已然没有了当年的潇洒,旁人看着倒平添出了几分哀凉。
两路重军皆受重创,朝廷上一时间炸了锅,武官各个请奏上阵支援,唯恐自己落了人后;文官则是奏折如雨落,劈头盖脸往御政殿里送,或有参奏西北二位疏职,请皇帝重罚的,或有心疼韦老将军伤病,请求调他回京的,或有建议抽调京城兵力去西北东南边境的。
莫说朝堂之上,现下就连茶馆酒肆中也是络绎不绝,本以为年关一劫过去后日子就能好起来,可谁知灾难才刚刚开始,百姓难免议论纷纷,或有斥责韩吴二人无能的,或有咒骂楼兰小人行径的,或有轻声议论当紧圣上用人不当且不体恤老臣的,更有甚者建议联名上书参朝汐无能、用兵草率等十大重罪——京城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嘈杂声里。
桑晴沉默不语。
内外夹击,境内境外满目疮痍,现下若是出兵攻打大楚,简直是易如反掌,楼兰人一直野心勃勃,伺机而动着,只怕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有所行动了。
桑晴静等着韦佳恩将近日里京城的事情细细梳理了一遍,待那丫头好不容易喘口气要讨水喝,她正想随口应付道“望淮去取了”的时候,望淮恰巧从屋外进来,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足足比刚才出去时阴了三倍不止。
望淮先将韦佳恩面前的茶杯满上后,才极不情愿道:“殿下,韦小姐,汀雪轩的人来了,说是……来见见。”
桑晴倒是没什么反应,脸色沉沉地兀自想出神,她的心思这会儿全然不在屋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她回过劲儿来。
倒是一旁的韦佳恩,反应有些过激,刚满上的新茶还没送到嘴边就让她“啪嗒”一声给砸在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朵小小的水花,不光蹦在了手背上,还滴落在脚下猩红的厚绒垫上。
韦佳恩浑然不觉,倒是桑晴被她惊得回了魂儿。
“谁?”韦佳恩扭头去看桑晴,说话都有些结巴,“就就就,就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你给收的侧室?她来干嘛?”
桑晴定定神,回道:“还能干嘛,凑热乎闹哪能少了她。”
韦佳恩当即就皱了脸,语气不善道:“还真是苍蝇赶新屎,哪儿热乎往哪儿凑,有她什么事儿啊?我跟你说,你可得小心点,那小蹄子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年了,我就不知道郑季昌还有一闺女!”
桑晴恍若未闻般,只细心替她擦去手背上的水渍,于是问道:“她自己来的吗?那个嬷嬷可一起跟来了?”
望淮有些迷茫,侧头一想又立刻回道:“没,她自己来的。”
桑晴点点头,没了动静,既没说要请人进来,也没说撵人回去,只默然地坐着。
她不着急可不代表旁人也同她一样淡定,韦佳恩早就坐不住了,要不是现在身在将军府不能为所欲为,韦大小姐早就冲出去把人一顿胖揍,揍完直接扔进柴房,管她是死是活亦或是要死要活呢。
可现在她不能这样,她得顾及着桑晴,顾及着朝汐那个小崽子。
桑晴半晌无语,不仅是韦佳恩着急,望淮也不太能站得住,往前凑了凑问道:“殿下,请吗?”
桑晴顾左右而言他道:“听外头好像起风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望淮虽不解,却还是老实回道:“是,马上七月里了,雨水也多了。”
“是吗?”桑晴喃喃道,“雨水多,虫蚁蛇鼠怕是也要出洞了。”
望淮这下彻底迷糊了,四目相对之下,她和韦佳恩的脸上皆是迷惘,桑晴也不多解释,只望着窗外簌簌作响的金丝桃,神情莫辨。
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你的惧怕亦或是躲避它便不再出现,更别想去同它讲和,兴许人家就是要将一出《游园惊梦》唱成《失子惊疯》呢?兴许人家就是有将《西厢记》唱成《西游记》的兴趣呢?
桑晴短促地出了一口气,淡淡道,“外头要下雨,别让新夫人淋着了,望淮,去请进——”
话没说完,门坎处便响起了一阵混杂着环佩的嘈杂脚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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